無論怎樣,埃彌?蕭的詩歌曾經(jīng)那樣深深地走進過一代人的心里,多少人為它激動、多少人喜愛他的詩,這就是價值!是永遠不可抹殺的、永恒的歷史價值!
這些年,無論何時何地,每當(dāng)我遇到雪天,就特別盼望來一場莫斯科那樣鋪天蓋地的鵝毛大雪,盡管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那場雪讓人驚恐、讓人好奇、讓人喜歡、讓人懷念、讓人聯(lián)想,同時也讓人想起地道的俄羅斯“味道”的“暴風(fēng)雪”: 風(fēng)暴把煙霧吹蔽了天空,/又卷刮得白雪滿地飛旋。/它一會兒像野獸在怒吼,/一會兒又像小孩在悲泣,/它突然刮過年久失修的屋頂, /把稻草吹得沙沙作響,/一會兒又像一個遲歸的旅人,/在敲著我們的門窗。 …… 莫斯科雪景 普希金的詩歌《冬天的黃昏》在一個世紀(jì)半之后的今天,依然那么生動、 那么優(yōu)美、那么牢固地盤踞在人們心里。啊,莫斯科的大雪!可惜回到北京,就從沒有遇上過類似這樣壯觀的景象!但每當(dāng)雪天,我 總要說:“北京的雪太差勁了。 “我都會想起莫斯科的那場雪,想起自己迷路后街頭邂逅的那位俄羅斯學(xué)者,想起他跟我談到的那個時代的埃彌?蕭!
為何 1935年出版的《血書》沒有序言 20世紀(jì)30年代初,埃彌?蕭在蘇聯(lián)發(fā)表的詩歌已經(jīng)不少。一系列膾炙人 口的詩作,已經(jīng)在廣袤的俄羅斯大地上廣為流傳。在那時學(xué)生們的朗朗讀書 聲里,時常聽到這些詩歌的段落:像《南京路上》、《棉花》、《命該如此》、《血 書》、《紀(jì)念廣州公社》等,一時間埃彌?蕭成為孩子們熱愛的詩人,埃彌?蕭 的詩句成為孩子們耳熟能詳?shù)募炎鳌?
1932年蘇聯(lián)的一家出版社集結(jié)了十首詩歌,出版了一本小詩集,名叫《幾首詩》。它們是:《棉花》、《南京路上》、《紀(jì)念廣州公社》、《命該如此》、《張五嫂打定主意了!》、《敬禮了,母親、姊妹、兄弟!》、《三個(上海的) 搖籃曲》、《瓦西慶樂》、《血書》、《克魯佐 ——上海》。這本詩集由它的譯者、 詩人羅姆作序?!稁资自姟吩谥袊鴽]有,蕭三本人也沒有留存,我只是從前蘇 聯(lián)作協(xié)贈我的微縮底片中得到這些零星認識的。
《幾首詩》面世不久,蘇聯(lián)的又一家出版社準(zhǔn)備出版一本埃彌?蕭比較全 的俄譯詩集,書名就叫《血書》。
請誰為它來寫《序》呢?埃彌?蕭首先想到自己尊敬與愛戴的偉大作家 高爾基。埃彌?蕭不僅讀過并喜愛大文豪的許多著作,而且親自體驗過高爾 基的偉大人格。他非常希望能夠請到高爾基,為他寫序。
于是,埃彌?蕭鼓足勇氣給高爾基寫了一封短信,表達了想請他為自己 詩集寫序的愿望,可惜未能如愿。
記得20世紀(jì)80年代的某一天,蕭三對我說,關(guān)于這件事,戈寶權(quán)知道一 些。于是我就到干面胡同大翻譯家戈寶權(quán)的住處,拜訪了人們習(xí)慣尊稱的”寶老“。寶老當(dāng)時身體尚健,厚厚的玻璃鏡片后面,閃爍著一雙睿智光芒的眼睛,說話的聲音有力而親切。
談到埃彌?蕭,記憶力驚人的寶老回憶道: “1935-1937年我們在蘇聯(lián)有時見到。我拿的是國民黨的護照,他是蘇聯(lián)公民。蕭三的家我去過多次。他住在作家大樓,莫斯科河南區(qū)。 “寶老語調(diào)放緩,回憶道:“對于俄國文學(xué)我們聊得很多。大家都喜愛普希金、萊蒙托夫。最有意思的莫過于我們相約一起去托爾斯泰的家鄉(xiāng) ……” 我忍不住插話說:“您早年編譯的《普希金文集》,因為很喜歡,幾十年來我一直保存在手邊,其中許多詩我至今還會背呢。 “ 寶老笑了,說:“謝謝!那本書搞得不太滿意。想再搞得好一點。 “接著又說:“我和蕭三又都非常喜歡托爾斯泰,喜歡他的《戰(zhàn)爭與和平》、《安娜?卡列尼娜》、《復(fù)活》等作品。托爾斯泰那種洞察人物心靈的本領(lǐng)是多數(shù)作家無法企及的,他的史詩體小說《戰(zhàn)爭與和平》氣勢磅礴,如此眾多的人物,如此廣闊的場面,都是非常震撼人心的。我們那次一同去托翁家鄉(xiāng)雅斯納亞?波良納,挺難忘的。整個莊園有四百多公頃,非常大,在森林環(huán)抱之中,更重要的是,好像莊園里的許多情景,像林蔭道、古樸的書籍、兩臺大鋼琴、被磨光的皮沙發(fā) ……都在他的巨著里見到過,當(dāng)時看到感到已經(jīng)很熟悉、很親切了。最后是沒有墓碑的墓地,那是他生前指定的,是他和兄弟們經(jīng)常玩耍的地方,而且要按照他的要求‘用最便宜的、乞丐們用的那種棺材’,不要儀式,不要花圈,不要墓碑,實際上就是一個長形小土包,上面長滿了野草……” “記得茨威格說:‘這是世界上最富有詩意,最感人、最使人傾心的墳?zāi)埂?’”我說。
“沒錯。 “戈寶權(quán)笑了,”這是我倆最快樂的一次旅行。 “ 葉華在她的回憶文章中說到:“大約在 1936年春不是外文出版社就是《國際文學(xué)》編輯部”組織到雅斯納亞?波良納 ——列夫?托爾斯泰故居所在地去旅行。我們乘火車到圖拉,同行的有西班牙、意大利、德國和其他國家的同志。蕭三帶我進了二等車廂。一個中國人孤零零的坐在那里。蕭三向他介紹了我。他就是戈寶權(quán)。 “ 不知寶老所談的”我們最快樂的一次旅行“,是否就是這一次,還是另外的一次,已無處考。
寶老又說:“當(dāng)然,對于我們這一代人,高爾基的影響比誰都大。那時中國人最早看到的無產(chǎn)階級文學(xué)著作,應(yīng)該說就是高爾基的小說啦。在繁華的上海四馬路上,在南京、在北平,都曾出售過高爾基的《母親》、《童年》、《在人間》、《我的大學(xué)》等書籍,青年人買的很多。蔣介石見狀嚇得要命,下令逐一沒收和查禁高爾基的書。這種情況,好像蕭三在詩里寫到過。……” “上海四馬路,書店原不少?!赌赣H》給沒收,《童年》出世了。讀者紛紛不死心,都找‘我的大學(xué)’進。——這是他的《獻給高爾基》一詩里寫的。 “我接過話茬兒說。
“對對,是這么寫的。 “寶老說。
“后來,記不清是哪一期了,蘇聯(lián)《星火叢書》出了他的詩集。他的文章中有論述茅盾《子夜》的話,寫得很不錯。但我翻譯時刪掉了關(guān)于王明的幾句話,因為王明當(dāng)時在蘇聯(lián)。蕭三當(dāng)時沒有提出疑義。回國后我們時常通信,手邊還有個別的信,他 1940年還給我寄來《二十年來蘇聯(lián)文學(xué)大事記》的俄文資料,很寶貴。蕭三的事跡是值得寫的。 “寶老在厚厚的鏡片后面露出十分誠懇、十分認真的眼神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