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序三(3)

蕭三佚事逸品 作者:高陶


1981年7月25日日記: 去埃彌(蕭老)家上班,頭仍昏,堅持給他整理編輯集子。埃彌說,正準備給我寫信呢(我病了幾天)。“我可憐的小女兒!”他說。他告訴我:“湖南人民出版社一位編輯準備寫我的傳記,一點感情也沒有,寫就寫吧,給了他一點材料。我是準備讓你寫我的傳的,就像你給《羊城晚報》寫的那樣。 “他留我吃午飯,說:“總想讓你多待些時候。 “ 1983年2月2日日記: 近幾天一直在趕寫文章,心情極難過,可憐的老爸爸,你終要離我們去了嗎?上午去305醫(yī)院幾乎是奔進醫(yī)院大門,腳步越來越急促,腦子里閃現(xiàn)可怕的畫面 ……我坐在旁邊等他醒來 ……他睜開眼睛 ……小馮伏在他耳邊說:“高陶來了。 “他張開大手和我握,頭腦是清醒的。

這竟是最后的握別。兩天后他和他深愛的世界永別。

一切都是那樣歷歷在目,仿佛就在昨天,就在幾個小時之前 ……一個閱歷深厚的、睿智的、正直的、慈祥的詩人,握著筆在燈下寫著、寫?著 …… 令我最難忘的還有一點,是我所經(jīng)歷的許多領導難以做到的,那就是,蕭三對我性格缺點的包容。我的性格有嚴重缺陷,曾獲”冒傻氣“(故我筆名用其諧音:莎芪)與”目無領導“綽號。所幸我在機關接觸人少,流傳不廣。比如:領導讓我寫篇文章,說:“算兩人合寫。 “我寫了文,署了兩人名字交上去了,領導不悅,發(fā)表事作罷。領導”垂青“我,”謝絕了其他人的好意“,指名要我寫他的”傳“,我以”蕭三還有許多遺留工作要做“婉拒,領導不悅。

晚上,領導約我去他飯店的包間,我當眾說:“對不起,我有約會!”領導慍怒。舞會上一中年男子邀請,說:“我是×××。 “我”嗯“了一聲,無話。

他又說:“我是 ××省的副省長。 “我又”嗯“了一聲,無話。從此副省長不再邀請我。有一年茶話會上,我和一位同志聊得挺好,我問他是哪個單位的?他說:“我叫王巨才。 “我說:“哦,聽說過這個名字!”當時把坐在旁邊的小常嚇了一跳,替我捏了一把汗,不知我還會說些什么混話呢?王巨才,作協(xié)“二把手”(當時),誰人不知?天天開會坐在主席臺上,就你高陶不認識!從此高陶“目無領導”的軼事就傳開了。所幸王巨才同志心胸寬廣,毫不放在心上,照常說笑,還邀請我跳舞,令我感慨萬端。后來雖沒有再單獨遇上過,但在我心里卻增加了對他的敬重和感激。

應該說,蕭三對我的這種缺陷不止一次地“領教過”,他原諒、他包容,他甚至說“是單純、是純潔”。試想,在這種從不擔心“說錯話、辦錯事、受排擠、受壓制”的氛圍下,你能不全力以赴,拼了命地干事情嗎?

工作上,他支持我鼓勵我,他親自給《光明日報》、《解放日報》編輯部寫信(兩信大致相同):“1936年我用俄文寫的慶祝羅曼?羅蘭七十歲壽日的詩,曾在蘇聯(lián)《消息報》上發(fā)表,現(xiàn)由高陶同志(我的助手)譯出,我已看過,認為譯得很好,特投給貴報,如能在 1月29日發(fā)表更好,不用即請退還我。至為感謝 ……” 后來我找到了蕭老的這篇原文,便主動去信索回了我的譯文。為此蕭老還有些意見,幾天后他寫給我:“你譯的詩實在有獨立存在的價值,《解放日 報》原擬采用,你何必去信取消呢?我的原作許多人都忘記了。你費了心血的,以后在別處發(fā)表吧。在北京醫(yī)院時,趙樸初也認為譯得好,雖只短短幾句 ……”(1982年2月12日) 勞動雖然白費了,卻換來蕭三的認可,這比譯作發(fā)表更讓我高興。世上沒有比你的勞動得到你所尊敬的人的肯定更快樂的了。

蕭三對我信任是真誠的。他曾在給姜椿芳的信中寫道:“經(jīng)過多年選擇,還是高陶最得心應手。 ““高陶為人誠懇,忠實,聰明,有文學才能,有從俄文翻譯成中文的技術 ——我看過她許多這樣的作品。 “(慚愧!) 就為了這些話,為了這真誠的信任,我放棄了較好的工作條件與前程,毅然來到蕭老身邊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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