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繁。”許樂仁輕輕拽了下陳繁的胳膊,“陳繁,我們走吧?!彼哪槂龅冒l(fā)青,打濕的頭發(fā)垂到眼睫上。
李恩澤在一旁跺腳取暖,仿佛已不耐煩,“我們先回電影院把衣服晾干再回家?!?/p>
“許樂仁,”陳繁捂著頭說,“我腦袋疼?!?/p>
“我們到那兒坐坐,吹會兒風(fēng)沒準(zhǔn)兒就好了。”李恩澤說。
陳繁不再說話,由著李恩澤拉住她,“回去時我們小心點兒,不要被別人看到我們來過這兒?!?/p>
河邊林立的指路碑在雨水里閃爍著暗暗的寒光,雨下到中途時烏云散去,天色重新恢復(fù)了明亮。
陳繁記不清自己是怎么離開那兒,回到電影院里的。她手指已經(jīng)泡得發(fā)白,冷得不得了,可躺在臺上就不想再動。許樂仁牙齒不停地打架,和李恩澤去到臺邊將幕布全披裹到身上取暖。
“不知道衣服下午來不來得及干?”李恩澤縮成一團(tuán),“不過這雨不停的話,就沒關(guān)系了?!?/p>
臺上的一角還有他們上次扔下的紙飛機(jī),已經(jīng)被水汽潮得軟趴趴的。雷聲一陣陣落在頭頂,撼得屋瓦要整個掀起來了似的。
“陳繁,你好點兒了沒有?”許樂仁暖和點兒之后問她。
她搖搖頭,有種說不清的疼痛好像壓在她胸口上不肯離去,痛得快要說不出話了。
許樂仁又哆哆嗦嗦地走過來,摸著短袖胸口的口袋說:“要是不舒服,我們不等雨停了,現(xiàn)在就回家吧?!?/p>
陳繁看著他說:“好。”
許樂仁在一旁蹲下來,皺起眉頭,“一開始我不該去和李恩澤打架的?!?/p>
陳繁問:“阿仁,徐建斌他是不是死了?”
“他只是漂下去了,也可能死不了?!痹S樂仁說著,回頭看李恩澤一眼。
李恩澤會意地說:“那胖子有可能在半路上被人撈起來了,現(xiàn)在河上到處都是船?!?/p>
“那么大的水,根本連人影都看不到?!彼趩实每煲蘖?,“你們?yōu)槭裁床蝗ゾ人??為什么不?zhǔn)我去救他?”
“你怎么救他?”李恩澤大聲問,“陳繁你是不是瘋啦?他離岸那么遠(yuǎn)?!?/p>
她的聲音也跟著變大了,“你沒去,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李恩澤篤定地說,“那胖子那么胖,你又不是大力水手?!?/p>
“李恩澤,是徐建斌救的你!”
“那是他的事,跟我沒關(guān)系。反正那死胖子那么笨,他活著又不開心,早點兒死說不定還能開心點兒。”
“不準(zhǔn)你叫他死胖子?!?/p>
“干嗎?我說的就是實話。”
她氣得快要炸掉了,歇斯底里地?fù)溥^去又抓又咬,恨不得咬死他。
李恩澤被她打得在臺上到處跑,“你打我也沒用……”他忽然停下來,“你打吧,隨便你打。”
她迎頭撞倒他,力氣耗竭了,灰心地一下子跪在地上,“我,要是我去找保衛(wèi)科,你們?nèi)齻€就一定都沒事,徐建斌也能活下來。要是我去救他就好了……都怪我?!?/p>
他會像往常一樣懼怕地躲著她,或者小聲地用那種無奈的口氣叫一聲“陳繁”,將各種好吃的從那個像機(jī)器貓口袋的書包里拿出來,小心翼翼地問她要不要吃。
如果今天留在家里看小說,沒有跟許樂仁出門,就不會碰到李恩澤;如果李恩澤不去河邊;如果那天不是一起去廠里偷這些零件……為什么有那么多如果,如果,如果,未來什么的,好像一點兒意義都沒有了。
許樂仁沉默地坐在她身邊,過了幾秒后說:“喂,陳繁,別想了?!?/p>
李恩澤走過來,“許樂仁,我們要想想怎么把這事瞞過去。”他見他沉默,問道,“你剛剛難道都沒想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