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剛剛不都看到了嗎？就算你沒看到，你原先也早就知道了，跟我熟的人都把我當(dāng)傻瓜，你也一樣，要不是跟那男人分手，恐怕現(xiàn)在還不會想起我。”

“……”

“被我說中了吧？”他冷漠地淡笑一聲，渙散的眼神也恢復(fù)原樣，“說得也是，你們鬧成那樣，還不分手才真是奇怪了，我早就勸過你了，說你們兩個根本不可能。

“你們總是跟我說放心吧，放心吧，全是他媽的放心吧，除了這三個字，你們還會說什么？你也是，一邊說著放心吧，一邊瞞著我做這做那，你從來不會告訴我你喜歡誰，你不喜歡誰，除非我自己問起，你才趕緊打發(fā)我隨便應(yīng)付兩句。從我認(rèn)得你開始，你叫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你想要去哪兒，我立即陪你整天整天走，從來都沒有拒絕過，一次都沒有。發(fā)生那么多事，我躲著你，為什么你又要跟著轉(zhuǎn)學(xué)，又要到這個班上來……”他臉色變得慘白，“為什么你要那樣對我，你是不是以為我就應(yīng)該死掉，再也不要出現(xiàn)才好？”

小阿姨這時走出自己的臥房，匆匆過來，“阿聰，你是怎么了，快不要鬧了?！?/p>

“你少管我！”于思聰怒斥。

小阿姨神情一瑟，盯著于思聰欲言又止。

“小阿姨，對不起，”他很快恢復(fù)了冷靜，面露愧色地和小阿姨道歉，“你回去睡吧，我沒事了。”他躲避著大步跑上樓去。

臥室里重新回到賭氣的沉寂之中。她在一旁看著他，心里很難過。說不清楚這種沮喪的感覺是怎么跑出來的，然后停在她身體里，再也不肯離去。

她第一天見到于思聰是在數(shù)學(xué)考試中，她悄聲說自己有地方不會，從來沒作過弊的他就把整個試卷全都丟了過來。他陪她在學(xué)校的老樹下吃午飯，滿城跑地給她找喜歡的CD，周末時陪她在那么多的老街老巷里穿行，吃各種小吃，鴨血粉絲湯、茶葉煮蛋、雞柳、生煎包……

她上課時揉張紙條扔給他，很快又被揉成團(tuán)扔回來，他大眼睛頑皮地骨碌，她打開之后，看到上面畫的還是那頭豬，旁邊名字改成了“喬葉芒”。他的字不好看，喬字寫得支離破碎，像只皮偶。政治老師罰他們站到教室外頭去，他也歇不住，想出各種笑話，逗得她哈哈大笑。跟于思聰待在一起時，她可以暫時不去想病重的母親，輕松地睡上十幾分鐘，輕松地大笑一場。

高一的政治考試，喬葉芒幫同學(xué)遞紙條，不小心被抓。那同學(xué)的母親平時有給班主任送錢，最后記過的只有她一個人。她去找班主任理論，班主任大發(fā)雷霆，說要將她這次作弊記入檔案，看她還要不要考大學(xué)了。

考試結(jié)束已是一月的傍晚，天氣冷得要命，她穿的衣服又太過單薄，不小心踩到雨水里，鞋子全濕透了。

學(xué)校里幾乎沒有人，那時她已經(jīng)跟李海程在一起三個多月，她到公用電話亭里先打電話給他，想問問他有什么辦法，誰知是他妻子接的電話，她不敢吭聲便匆匆掛斷，又打回家去。外婆接到后耳朵聽不清楚，一直在問她是誰，她說著說著沖那頭發(fā)脾氣大喊了幾句：“外婆，是我，是我阿芒啊，你連我都聽不出了嗎？”她絕望地將電話摔了，忍不住開始哭。等她哭完后，重新?lián)炱痣娫挻蚪o于思聰。

于思聰搭摩托車匆匆趕到她那兒。也不多說話，陪她在學(xué)校里先走了一圈，將辦公樓前還放置的處分通告撕了下來扔在一邊。

出學(xué)校后他們漫無目的地走下去，于思聰在路上買糖炒板栗，買蛋糕，安慰她吃點(diǎn)兒東西。他們在街上走了四個多小時，深夜的大街上行人稀稀疏疏，商鋪全閉門了，天下起細(xì)雨。于思聰凍得牙齒“咯咯”打架，也沒一句抱怨。那晚是最后一次去于思聰外婆家。

她第二天回學(xué)校，看到處分又重寫過，張貼在那兒。

班主任冷淡地將她擋在門外，“喬葉芒，這考試你不要考了?！?/p>

“為什么？”

“還問我為什么，你現(xiàn)在考了我也不收你卷子?！卑嘀魅瘟x正詞嚴(yán)地說。

她萬念俱灰，覺得班主任已經(jīng)要將她趕出學(xué)校了，沒有地方可以去，可是又強(qiáng)烈地想要離開這個地方。她走去李海程家要他帶她走，隨便去哪兒都好。李海程根本沒準(zhǔn)備，慌張推搪間他妻子抱著孩子回來了。

最后她哭鬧一番，下午在家里接到學(xué)校打來的電話，勸她自己退學(xué)，要不只能將她開除。于思聰知道這事后，在考場上就直接發(fā)病痙攣，大小便失禁了。

接下來半年她都待在家里，直到父親得知此事后，回來幫她轉(zhuǎn)學(xué)。

“我們根本連朋友都算不上?！?/p>

“于思聰，不是的?！?/p>

“就是，就因?yàn)橄矚g你，我便蠢得他媽的拿你一點(diǎn)兒辦法都沒有……”

“于思聰，我是在四中沒辦法待了，才轉(zhuǎn)學(xué)來的。他們勸我退學(xué)，說這樣能面子上好看點(diǎn)兒，可我早沒面子了，”她鼻子酸酸的，用力地深吸一口氣，將嗓子里那些酸澀的味道吞下去，“我一直想過去找你，想打電話給你，可我又不敢，我知道是我做得不好，所以從來沒想過會再遇到你，更沒想過要你原諒我。只是昨天看到你的時候，我一直在想，一直在想，這次，我一定是將這輩子所有的好運(yùn)氣都用光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