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徐帆小小的皺臉動了動。動了一小會兒，眼睛慢慢地睜開了：濕濕潤潤的，亮亮的。

身后，小雅媽媽說：“看，小家伙睜開眼了?！庇谑切⊙乓蔡搅艘幌律碜?，湊過來。

但徐帆依舊睜著眼盯著他爸爸，并沒有因為媽媽和姥姥的靠近而轉(zhuǎn)移視線。

老徐噘了一下嘴，然后笨拙地沖娃娃笑了一下。

小家伙的嘴角動了一下，像是笑了。

就在老徐他們像鑒賞一件文物似的欣賞寶寶徐帆時，護士抱著大夾子，像是報幕似的邁著八字步進來了。

“莊小雅家屬?！?/p>

老徐和小雅媽媽一起喊“到”。小床里的徐帆至今為止尚無喊“到”的能力。

“給孕婦準備小米粥和雞蛋了嗎？”

護士話音未落，小雅媽媽先拍了一下自己的額頭：“瞧我這記性，光顧得忙了?！?/p>

“誰回家趕快煮一下。”護士報完幕，轉(zhuǎn)身出去了。

“那我回去煮吧?！毙⊙艐寢屨f，“你照顧歡歡。”說完，老太太邁步就要往外走。

老徐看了一眼小雅。這是小雅生孩子后老徐第一眼認真地看小雅。此時，小雅的臉色有些蒼白，神情有些疲憊，但臉上洋溢著一種非常溫暖的母性的東西。這一幕，直到以后很久，老徐都沒有忘記。

“媽，你回家能還能找回來嗎？”小雅喊，“要是你走丟了那就麻煩了?！?/p>

小雅的話像一根拴木偶的繩子，一下把老太太給拽住了。老太太此時前腳已經(jīng)邁了出去，停在半空又急忙收了回來。

“也是。”老太太一邊往回走，一邊像是自言自語。

“媽，我去?！崩闲煺f。

這時，大概是由于感到自己被忽略了，小床里的妞妞放聲大哭。于是，病房里其他初生的孩子，也加入大合唱的行列。

按順序說，妞妞應(yīng)該是小雅第三個孩子。

但這小雅沒跟老徐說。小雅媽媽不完全知道。這是小雅的秘密。

第一個孩子是在上中學(xué)時，悄悄地打掉了。第二個是阿財?shù)暮⒆印．敃r小雅的情況和最近一個階段的阿春有點相仿。當時小雅挺喜歡阿財?shù)摹Ｄ菚r也比較固定，大約有半年多的時間只和阿財一個人。從心里講，阿財還是一個很有魅力的男人。小雅當時死心塌地想為他生一個孩子。那樣就永遠和他聯(lián)系在一起了。后來有一陣，小雅沒吃藥。然后懷上了。

“財哥?！庇幸惶欤⊙盘稍谙瘔羲即采?，對坐在床邊的阿財說，“我有了?！?/p>

那時，小雅還留著齊耳短發(fā)，看上去像個玩世不恭的小男孩。

“什么？”阿財看著墻，沒回頭。

“你說呢？”

“真的？”阿財仍沒回頭。

沉默了一會兒，阿財說：“那就做了?！?/p>

阿財?shù)目跉猓袷菑目诖锾统鰩讖堃话僭募垘?，然后拋向空中?/p>

后來，阿財死了。

那個階段對小雅最重要的兩個男人，一個夭折，一個死于非命。

所以，生孩子時的那種痛苦對小雅來說，熟悉而陌生。

但痛苦后成功地做了母親，還是第一次。

老徐匆忙打車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