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埃特羅·巴勒莫先生正在一間屋子里坐著。這間屋子如果沒擺著一張?zhí)一ㄐ哪敬髸浮ι蠜]有鑲在金色鏡框里的一副三聯(lián)圣?和一個巨大的象牙烏木十字架的話，簡直就成了維多利亞時代的客廳了。屋子里擺的是一張用馬鬃填塞起的沙發(fā)椅，桃花心木雕花椅子，椅背上鋪著紗罩?；揖G色大理石壁爐架上有一個金2外殼的臺鐘，墻角還立著另一口祖父時代的大座鐘，鐘擺懶洋洋地滴滴答答擺動著。一只玻璃圓罩底下扣著幾枝蠟花，擺在一張大理石桌面、弧形桌腿的橢圓桌子上。地毯非常厚，織著很多碎花圖案。此外，屋子里還有一架多寶閣，擺著各式各樣的小古：細(xì)瓷茶杯、小瓷人、象牙和花梨木雕刻的小玩意、繪花盤子、一套美國早年制造的鹽罐、胡椒瓶等等。

這位高大的意大利人生著皮膚油黑，有一頭漂亮的鐵灰色頭發(fā)。他看了看我的名片說：“我十二分鐘以后還有事。你找我有什么事，馬洛先生。”

“我就是昨天發(fā)現(xiàn)了街對面那具尸體的人。死者是我的朋友?！?/p>

他的兩只冷峻的黑眼睛上下打量了我一會兒，開口說：“你告訴盧克的是另一個名字。”

“誰是盧克？”

“替我管理那幢公寓的?！?/p>

“我跟陌生人打交道的時候，用不著把底兒都交了，巴勒莫先生?！?/p>

“挺好，那你跟我打交道呢？”

“跟你就不同了。你有地位，是個大人物。你昨天看見我了。你向警察描述了我的樣子，非常確切，他們說?！?/p>

“是的，我的眼力很好?！彼稽c兒也不露感情地說。

“你昨天還看見了一個金黃頭發(fā)的高個子女人從那邊走出來?！?/p>

他又端詳了我一陣?！安皇亲蛱臁Ｊ莾扇煲郧?。我昨天告訴警察了?！彼檬蓍L的手打了個榧子?！斑@群雷子，呸！”

“你昨天還看見別的什么生面孔沒有，巴勒莫先生？”

“這座樓還有個后門，也有人走出走進(jìn)。二層有個樓梯通向后門。”他看了看手表。

“那就沒什么了?！蔽艺f，“今天早上你見到亨奇了？”

他抬起眼皮，目光懶懶地在我臉上轉(zhuǎn)了一圈。

“警察把這個也跟你說了，啊？”

“他們告訴我你說服了亨奇，叫他招認(rèn)了。說亨奇是你的一個朋友。當(dāng)然了，他們沒說他是你的多么要好的朋友?！?/p>

“亨奇招認(rèn)了，??？”他笑了，臉上突然閃現(xiàn)出亮堂堂的笑容。

“只不過殺人的并不是亨奇?！蔽艺f。

“不是他？”

“不是。”

“這就有意思了。說下去，馬洛先生！”

“亨奇的交待都是胡說。你叫他這樣做顯然有你的理由?！?/p>

他站起來，走到門口，喊了一聲：“托尼?！?/p>

他又坐到自己的椅子上。一個身材矮壯、相貌兇悍的漢子走進(jìn)屋子，看了我一眼就坐在靠墻擺著的一把直背椅子上。

“托尼，這是馬洛先生。這是他的名片?！?/p>

托尼走過來拿起我的名片，又回到他的椅子上。“你好好看看這個人，托尼。別把他忘了，??？”

托尼說：“你放心吧，巴勒莫先生。”

巴勒莫說：“你說死者是你的朋友，??？一個好朋友，??？”

“是的?！?/p>

“真糟糕?？刹皇牵懔?。我告訴你點兒事。朋友永遠(yuǎn)是朋友。我跟你說的，你別跟別的人說。別告訴那些混蛋警察，啊？”

“不告訴?！?/p>

“你可答應(yīng)我了，馬洛先生。答應(yīng)了就一定不要忘了，你不會忘記吧？”

“我忘不了?！?/p>

“托尼，他現(xiàn)在看見你就不會忘記你了。懂不懂我的意思？”

“我向你保證。你跟我說的只有咱們兩人知道?！?/p>

“那就好了。OK。我生在一個大家庭里。一大群兄弟姐妹。我有一個兄弟，非常壞。差不多跟托尼一樣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