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園丁會不高興的，我想，”他坐下時說，“反正嘛，他們?nèi)绻煌纯斓脑掚S時可以——”他打住話頭，盯著一個穿黃色長褲的纖瘦女郵差——她刻意繞路走過天井，斜睨著迅速瞄了他一眼，搖擺著臀部走開了。

“你知道我們這一行是哪里出了毛病？”他問我。

“誰都不知道?！蔽艺f。

“性泛濫，”他說，“時間和地點合適的話倒也沒什么，不過我們這兒性交多得卡車都裝不下，四處泛濫，都淹到脖子了，跟蒼蠅紙一樣黏乎乎的?！彼酒饋?。“我們這兒蒼蠅也很多。很高興認識你，呃——”

“馬洛，”我說，“你大概不認得我?！?/p>

“誰都不認得，”他說，“記憶有問題，見了太多的人。我叫奧本海默?！?/p>

“朱里斯·奧本海默？”

他點點頭?！皩Α碇а┣??！彼贸鲆恢а┣呀o我。我給他看看我的香煙，他把雪茄丟進水池里，然后皺起眉頭?！坝洃浻袉栴}，”他悲傷地說，“浪費了五毛錢，不該丟的。”

“這個制片廠是你的？”我說。

他心不在焉地點點頭?！霸撌∠履侵а┣训?。省五毛等于多了多少？”

“五毛?！蔽艺f，不知道他的腦子在想什么。

“干這行可不是這樣的，省五毛意味著得多花五塊錢記賬?！彼Ａ艘幌?，朝那三只狗打了個手勢，他們便停下挖掘工作看著他?！耙侵还苜嶁n票進來，”他說，“那可容易得很。來吧，孩子們，我們要回妓院啰?！彼麌@了口氣?！耙磺灏偌覒蛟??！彼a充道。

我大概又現(xiàn)出一副蠢相了。他朝院子四周擺擺手?！爸灰磺灏偌覒蛟壕蛪蛄?，他媽的比養(yǎng)純種狗容易多了。全天下大概只有搞電影這一行可以犯盡所有的錯誤還能賺錢?！?/p>

“全天下一定只有這一行才能讓三只狗在辦公室里撒尿?！蔽艺f。

“得先有一千五百家戲院才行?！?/p>

“所以開頭是會有點困難?！蔽艺f。

他面露得意之色?！皩Γy就難在這里?！彼难凵裨竭^修剪齊整的綠色草坪停留在豎立于院子中一幢的四層建筑?！澳沁吽械霓k公室，”他說，“我從來不去，總是裝潢，他們那些人在套房里擺的鬼玩意兒我看了就反胃。全世界最貴的人才，他們要什么就給什么，多少錢隨他們開口。為什么？一點道理也沒有，就是習(xí)慣。他們做什么、怎么做，其實都他媽的根本不重要，只是手里得有一千五百家戲院?！?/p>

“這話不能引述對不對，奧本海默先生？”

“你是記者？”

“不是?！?/p>

“真可惜，我還真的希望有人把這個基本生活常識登到報上。”他頓一下，撇撇嘴，“沒人登。不敢哪。來吧，孩子們！”

大號的梅西跑過來站在他的旁邊，中號那只放下它正在摧殘的海棠竄到梅西的身邊，最小的喬克照順序排好隊，然后突然靈感大發(fā)，抬起一只后腿對準(zhǔn)奧本海默的褲腳，梅西不經(jīng)意似的擋住了它。

“看到?jīng)]有？”奧本海默眉開眼笑，“喬克想插隊，梅西不允許。”他彎下腰，拍拍梅西的頭，他抬眼仰慕地看著他。

“自己養(yǎng)的狗的眼睛，”奧本海默沉思道，“全世界最動人的就是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