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池文青打電話，蕭錯還需要一樣東西：勇氣。

池文青是個好女人，這一點蕭錯承認。如果蕭父不變節(jié)的話，按照邏輯原理，池文青應(yīng)該是蕭錯的母親。幾十年前，蕭明恒在池文青眼里，是個博學多才、光明磊落的人。而今，蕭明恒始亂終棄、背信棄義也就算了，他還爆出個私生女——蕭楚格。

所以，蕭錯抓著電話，猶豫半天。他認為，很有必要讓池文青知道真相，還父親一個清白。于是，他撥通了池文青的電話，對方只是輕輕“喂”了一聲，聲音很小，但很慈祥。蕭錯只簡單地說了聲：“池姨，是我。”

池文青此刻正在整理關(guān)于薩滿文化的資料，對方雖然沒有報出姓名，但這個聲音對她來說，太熟悉了，和蕭明恒年輕時一個樣。池文青拿著電話，臉上的表情僵硬，半天沒找到回應(yīng)的詞。

蕭錯繼續(xù)說：“我爸走的時候，跟我說過：有什么事就去找池姨……”

“出了什么事？”

蕭錯咬著牙，眨了半天眼，才吐出一句：“格格……走了……”

“什么時候的事？”

“昨天……”

“別太……難過……”

“嗯……”蕭錯拿著電話，摸了摸桌上的老銀鎖，摸著，摸著，他的手指開始顫抖，但他還是盡量保持平和地說，“我打電話是想告訴您，格格不姓蕭，她不是我妹妹，和我一點血緣關(guān)系都沒有。我爸不僅騙了您，還騙了我，騙了所有的人?！?/p>

“哦？”池文青聽到格格不姓蕭時，眼睛立刻紅了。這又是個什么說法？池文青愣愣地拿著電話，但她很快由震驚中恢復平靜，她問，“為什么要告訴我這些？”

“今天是我和格格結(jié)婚的日子，格格懷著我的孩子，我想讓她有名有份地走，有時候……她真的很想媽……”

“我能幫你嗎？”

“我懷疑格格的死和我爸，以及我爸所從事的工作有關(guān)系?！?/p>

池文青問：“你什么時候過來？”

蕭錯松了口氣，在他看來，池文青能幫他，全仗著她大度。他說：“明天下午?！?/p>

無論從人性的角度，還是從工作的角度，池文青都會幫蕭錯。所以她很快便回答下來：“我在考古所等你?！睂τ诔匚那喽?，這個夜晚作出的決定，在今后的日子里，失去的不僅僅是家人，還有生命，以及生命以外的東西。

通話結(jié)束后，池文青朝書桌上看去，那是她和蕭明恒在野外考察時照的。她只是看著他，除了她淡漠的眼神，什么也沒有。如果她的目光是拒絕，是憤恨，或者是鄙視，是嘲笑，她都不會害怕?？蔀槭裁词堑?？

難道她早已淡漠了他們幾十年的感情？失魂片刻，池文青忽然感到心里有一角轟然崩塌。

窗外，一片漆黑，有山，有樹，還有條紅丹河。

河岸邊，停著一輛轎車，那女人鉆出河水，急忙卸下水肺，脫掉腳蹼和潛水衣，走到林邊老樹下，將潛水裝備塞進樹洞藏好。接著，她打開車門，坐進車里，并沒有急于開車離去，而是從車里拿出一瓶酒，連喝幾口，又往身上灑些，才迅速將車開走。

車進小區(qū)車庫，停穩(wěn)車后，她將黑紗重新裹好，背上背包，從車里搖搖晃晃地出來。她腳步踉蹌，腰間飛虎爪時隱時現(xiàn)，在燈光下尤為錚亮。

她走了幾步，覺得身后有些聲響，聲音瞬時增大，她能聽出是摩托車的引擎聲。沒等她回頭去看，便覺得一輛黑色摩托朝她疾駛過來。眼見勢道極為沉猛，撞上了非死必傷，女人情急之下，忍疼翻越，撲在地上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