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絳夫婦的生活盡管忙亂,然而錢鐘書的“癡氣”時而“發(fā)作”,為生活平添了幾分歡樂。楊絳介紹說,“鐘書的‘癡氣’書本里灌注不下,還洋溢出來。我們在牛津時,他午睡,我臨帖,可是一個人寫寫字困上來,便睡著了。他醒來見我睡了,就飽蘸濃墨,想給我畫個花臉??墒撬麆偮涔P我就醒了。他沒想到我的臉皮比宣紙還吃墨,洗凈墨痕,臉皮像紙一樣快洗破了,以后他不再惡作劇,只給我畫了一幅肖像,上面再添上眼鏡和胡子,聊以過癮?!?/p>
不久,錢鐘書順利地通過了論文口試。同屆一位留學牛津的庚款生,口試后很得意地告訴錢鐘書說,“考官們只提了一個問題,以后就沒有誰提問了。”不料他的論文還需重寫。錢鐘書同學院的英國朋友,論文口試沒能通過,就沒得學位。錢鐘書領到一張文學學士文憑。他告別牛津友好,摒擋行李,一家三口就前往法國巴黎。
四
楊絳的治學興趣,著重點還是在法國文學上。因此,在牛津大學最后一年,錢氏夫婦就請友人為他倆在巴黎大學注了冊。這樣,他們便結伴來到巴黎。
他們大概是在女兒圓圓出生后的第一百天的時候,由牛津乘火車到倫敦,換車到多佛港口,上渡船過海,到法國加來港登陸,進入法國國境,然后乘火車到巴黎,住入朋友為他們在巴黎近郊租下的公寓。
在楊絳的記憶中,他們的圓圓穿了長過半身的嬰兒服,已是個蠻漂亮的娃娃。一位倫敦上車的中年乘客把熟睡的圓圓細細端詳了一番,用雙關語恭維說,“a China baby”(一個中國娃娃),也可解作“a china baby”(一個瓷娃娃),因為中國娃娃肌理細膩,像瓷。這番話惹得楊絳頗為得意。
楊絳因錢鐘書不會抱孩子,把應該手提的打字機之類都塞在大箱子里。他兩手提兩只小提箱,楊絳抱不動娃娃的時候可和他換換手。渡輪抵達法國加來,港口管理人員上船,看見她抱著個嬰兒立在人群中,立即把她請出來,讓她抱著阿圓優(yōu)先下船。滿船渡客排成長隊,挨次下船。
楊絳第一個到海關,很悠閑地認出自己的一件件行李。錢鐘書隨后也到了。海關人員都爭看他們的“中國娃娃”,行李一件也沒查。他們表示對中國娃娃的友好,沒打開一只箱子,笑嘻嘻地一一畫上“通過”的記號。對此,楊絳頓生好感:覺得法國人比英國人更關心并愛護嬰兒和母親。
巴黎大學的歷史悠久,創(chuàng)辦的時間比牛津大學還早一個世紀,但是它的學風卻比牛津?qū)捤勺杂?。楊絳體會到了兩所大學的不同風格,不敢也不愿稍加松懈。
楊絳他們客居的公寓的主人名叫咖淑夫人,她是一名退休的郵務員。她用退休金買下一幢房子出租,兼供部分房客的一日三餐?;锸澈鼙阋耍瑓s又非常豐盛。她是個好廚師,做菜有一手。她丈夫買菜不知計較,買了魚肉,又買雞鴨。飯擺在她家飯間里,一大桌,可坐十數(shù)人,男女都是單身房客。楊絳他們租的房間有廚房,可是他們最初也包飯。替他們找到這所公寓的是留學巴黎大學的盛澄華。他到火車站來接,又送他們到公寓。公寓近車站,上車五分鐘就到巴黎市中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