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徽因?qū)W業(yè)的選擇也顯示出典型的林氏風格。她雖然熱愛藝術(shù),卻選擇了需要藝術(shù)底蘊、同時更加實用的建筑學。她天性浪漫,后天經(jīng)歷卻教會她,關(guān)鍵的選擇,必須有堅強的理性做支撐。
對夫婿的選擇,也同樣表現(xiàn)出她的聰明和冷靜。決定舍棄浪漫不靠譜的詩人,選擇各方面都堪稱優(yōu)秀的梁思成。梁思成 梁啟超的大公子,豈是等閑之輩?他受林徽因影響,也決定學建筑學,夫妻倆不管順境逆境,一輩子相互扶持,相互關(guān)愛,共同創(chuàng)業(yè),成就了一段好姻緣,這一切都讓林徽因為自己的選擇欣慰。
民國時期文人中流行著一句俏皮話:“文章是自己的好,老婆是人家的好?!绷核汲傻恼f法卻是:“文章是老婆的好,老婆是自己的好。”別說梁思成自己引以為豪,一起在美國留學的同學也說:“思成能贏得她的芳心,連我們這些同學都為之自豪,要知道她的慕求者之多猶如過江之鯽,競爭可謂激烈異常。”
林徽因知道自己的美,也懂得享受自己的美,據(jù)說,三十年代初期,在北京香山養(yǎng)病期間,有了閑暇,她一卷書,一炷香,一襲白色睡袍,沐浴著溶溶月色,很小資、很自戀地對梁思成感慨:看到她這個樣子,“任何一個男人進來都會暈倒”。憨厚的丈夫卻說:“我就沒有暈倒。”這話怎么聽著都像醉酒的人在說,“我沒醉、我沒醉?!?/p>
可是再美的女人嫁做人婦,就得過尋常日子。林徽因曾經(jīng)給沈從文寫信說:“我是女人,當然立刻變成純凈的糟糠?!绷只找?qū)W⒂谑聵I(yè),不喜歡別人拿家務活干擾她,浪費有限的時間??墒遣幌矚g歸不喜歡,真做起來也漂亮得無可挑剔。
她在梁家是長嫂,在林家是長姐,常有親戚來往,單單安排好來客的吃喝拉撒睡就不容易。據(jù)說她畫過一張床鋪圖,共計安排了十七張床鋪,每張床鋪標明誰要來睡。拿專業(yè)精神做家務事,家務自然也同她的專業(yè)一樣優(yōu)秀。
林徽因心高氣傲,不愿意和一般人多說話,認為無謂的廢話是浪費時間和精力。不說話不等于不愿意幫助人,我注意到兩件情節(jié)相似的事情:沈從文一度經(jīng)濟拮據(jù),林徽因有意接濟,又怕他不肯接受,就讓表弟林宣向沈從文借書,還書時悄悄夾進一些票子;后來她拿自家的錢資助來北京求學的同鄉(xiāng)林洙,也是善意地欺騙,“是營造學社的錢借給你用”??梢娏只找虻纳平馊艘獠恢贵w現(xiàn)在太太的客廳啊!
梁思成、林徽因的婚姻生活很有情趣,除了專注于事業(yè)。閑暇時,夫婦倆比記憶,互相考測,哪座雕塑原處何處石窟、哪行詩句出自誰的詩集,那甜美的家庭文化氛圍,疑似李清照、趙明誠重返人間。
其實這一對夫妻間也不是不吵架,林徽因心直口快,好使性子。好在梁思成善于隱忍,被親戚稱做“煙囪”,但是煙囪偶爾也會堵塞。兩人都好面子,如果碰到傭人在旁邊,就改用英語交鋒。
在他們新婚之時,梁啟超曾經(jīng)寫信囑托:“你們倆從前都有小孩子脾氣,愛吵嘴,現(xiàn)在完全成人了,希望全變成大人樣子,處處互相體貼,造成終身和睦安樂的基礎。”這是一番慈愛之心,也是出于對兒子、兒媳秉性的了解。
錢鐘書在小說《貓》里有一段情節(jié),說女主人的丈夫在妻子男朋友們的“提醒下”,與一個姿色普通、言行拘謹?shù)呐畬W生乘火車出行,疑似婚外情。有人說這里影射的是梁思成。
事實上,林徽因、梁思成夫妻的確發(fā)生過一次激烈爭吵,事后梁思成乘火車去上海出差。林徽因痛哭了二十四個小時,中間只睡了三四個小時。而梁思成在火車上連發(fā)了兩封電報和一封信,兩人重歸于好。
當時沈從文恰恰正高調(diào)愛慕高青子,跟張兆和鬧得很不愉快,寫信向他的教母林徽因訴苦、討教。剛剛痛哭了二十四個小時的林徽因,說起來特別有感觸,“在夫婦之間為著相愛糾紛自然痛苦,不過那種痛苦也是夾著極端豐富的幸福在內(nèi)的”,她認為夫妻爭吵,是因為彼此在乎,“冷漠不關(guān)心的夫婦結(jié)合才是真正的悲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