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倆見面后,安氐會馬上端來熱水幫娘擦汗。這個舉動總是讓紫薇受寵若驚。紫薇把米送到食堂后,就會取下掛在肩上的一個油布包袱,故作神秘地問:"氐兒,你猜我還給你帶了什么?"
她知道那里面裝的必定是咸菜、豆瓣醬和發(fā)糕。但安氐總是故意皺著眉,猜這猜那。紫薇就會得意地笑起來:"猜不著吧?氐兒你瞧,是你最愛吃的東西哪!"接著就把那三樣?xùn)|西,一件一件地擺在桌子上。她會夸張地跳起來,在她娘臉上親上一口,然后一陣大嚼。一邊嚼一邊問娘吃不吃,紫薇總是說:"嗨,早吃過了!"看她吃得那么香甜,紫薇就會露出滿足而欣慰的笑容。
安氐感到她和娘之間存在一種默契,這讓她感動。
高考前該填報志愿了。安氐拿著志愿表回家去和外公商量報哪所學(xué)校。
老師們建議安氐填報清華或北大,以安氐的實力,只要發(fā)揮正常,考上應(yīng)該沒大問題。安氐自己也很想到首都去讀書。長這么大了,她對外面的世界充滿渴望。
但安宇銘卻有些猶豫。他擔(dān)心的不僅是高昂的學(xué)費、路費、生活費,還有紫薇。安氐若真考上了,能不能貸到助學(xué)貸款還是個問題,就算能順利貸到款,解決學(xué)費問題,安氐也能拿到獎學(xué)金,解決將來的生活問題,可路費呢?她不可能每個假期都回來,能一年回來一次就不錯了,紫薇能受得了長時間和女兒分別嗎?
安宇銘的擔(dān)憂也是安氐的擔(dān)憂。祖孫倆都不知該如何決定。紫薇卻拿著志愿表和報考資料,左看看右看看,滿臉欣喜和興奮:"我的氐兒要出息了!"
安氐說:"娘,我想報北大,我想去北京。"
紫薇凝神細想:"北京?北京在哪里?有多遠?我要是走路去看你,多少天能走到?。?
安氐一下子哭了。她知道,她的夢破碎了。她的娘每個月都要見到她,而北京,娘走一個月也走不到??!
最終,安氐填報了重慶大學(xué)。重慶,是離她的家鄉(xiāng)最近的大城市,不到100公里,如果娘要去看她,還有靠腳走到的可能。
最后沖刺的一個星期天,紫薇來了。不但為她送來了米和菜,還帶來了十幾個野鮮桃。安氐拿起一個,咬了一口,笑著問:"挺甜的,哪來的?""我……我摘的……"沒想到娘還會摘野桃,她由衷地表揚:"娘,您真是越來越能干了。"她嘿嘿地笑了。
紫薇臨走前,安氐照例叮囑她注意安全,她哦哦地應(yīng)著。
第二天,她正在上課,安宇銘匆匆地趕來學(xué)校,讓老師將她喊出教室。他問,"你娘送菜來沒有?""送來了,昨天就回去了。""沒有,她到現(xiàn)在還沒回家。"她心一緊,娘該不會走錯道吧?可這條路她走了三年,照理不會錯啊。安宇銘問:"你娘沒說什么?""沒有,她給我?guī)Я耸畮讉€野鮮桃哩。"安宇銘兩手一拍:"壞了壞了,可能就壞在這野鮮桃上。"
安宇銘幫她請了假,他們沿著山路往回找。回家的路上確有幾棵野桃樹,桃樹上稀稀拉拉地掛著幾個桃子,因為長在峭壁上才得以保存下來。他們同時發(fā)現(xiàn)一棵桃樹有枝丫折斷的痕跡,樹下是百丈深淵。安宇銘看了看她說,"我們到峭壁底下去看看吧!""外公你別嚇我……"安宇銘不由分說,拉著她就往山谷里走。
下面的石壁上有一絲血跡,早就凝固成了沉重的黑色,周邊是一些散落的桃子。
安氐的心緊張得喘不過氣來。安宇銘仰望天空,長長地嘆氣。
在那片原始山林里,他們和鄉(xiāng)親們找了好幾天也沒找到紫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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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高考,這突然而至的變故,對安氐的打擊太大了,她不能安靜地學(xué)習(xí),書本里總是娘的影子,還有那幾個該死的鮮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