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那些海洛因,我可以帶去紐約,到那些黑街暗巷打探出門路來,然后盡量脫手。這樣可能行得通。賺到的錢可能夠,夠讓我們脫離L.基思·布拉薩德;夠讓我們離開這個國家,到南美洲或西班牙,或意大利的里維拉海灘??窟@筆錢我們可以過很久。我們可以買艘船住在上頭。我學(xué)過開船,那感覺沒有什么可以比得上。我可以駕著船在全界各地上百萬個小島間流連忘返,那些小島的天氣總是好溫暖,空氣總是好干凈好新鮮。我們可以到任何地方去。
而且我們永遠不必提防被暗算。
因為我們永遠逃不了。他可不是一般的丈夫,不是尋常威徹斯特郡奉公守法的中產(chǎn)階級市民、結(jié)交的也是奉公守法的朋友。會帶著那么多海洛因在身上的人,絕對都是勢力很大的人物。只要他一聲令下,話會傳得又遠又廣,會有個非官方但牢靠的懸賞價錢,要逮某個特定的男人和某個特定的女人。哪一天在某個地方,就會有個人發(fā)現(xiàn)我們。我們可以跑路,但卻無處可躲。
這種方式我們撐不了多久的。一開始我們會非常相愛,然后每一天我們都會暗自多想一點那個要逮我們的男人。不會是一夕之間 我們會忘了那些黑幫,然后發(fā)生某些事情,逼我們又去回想,接著我們再度跑路。
然后就會開始了。她會想起當L.基思·布拉薩德太太的生活,住在切希爾,有她的黑貂大衣和雪貂大衣和銀鼠披肩,有一棟結(jié)實的大房子和沉重的家具,買東西出手闊綽。她會回想起不害怕是什么感覺,領(lǐng)悟到她認識我之前從沒害怕過;但她現(xiàn)在老在害怕,隨著每一天都要更害怕一點。然后她會開始恨我。
而我會回想起以往單純的生活,當時碰到事情變得太過困難,我就離開一個城市,最大的威脅也不過就是一個機警的飯店經(jīng)理,最大的問題就是下一餐沒著落。我會望著嬌柔的她想到死亡 死得很慢、很難看,因為他會派出這方面的專家獵殺我們。而且,無可避免地,我會開始恨她。
以這個方式,我無法擁有她,也無法擁有那些錢。我又喝了些波本威士忌,思索著,卻毫無結(jié)果。一定有個辦法,但我卻完全想不出來。
瓶中酒去掉一半后,我想到了那個辦法,唯一的辦法。換了別人可能一開始就會想到,但我的腦子有一些固定運行的路線,而這個方法不在我既定的種種思考模式中。所以我喝了一瓶杰克·丹尼之后,才終于想出這個辦法。
布拉薩德可以死。
這念頭可把我嚇死了,我又趕緊快快喝了杯酒,脫掉衣服上床。我?guī)缀趿⒖叹退蛟S是因為喝了酒的關(guān)系,或許我睡覺是因為我害怕醒著。
我在做夢,不過是那種一醒來就忘記的夢。敲門聲吵醒了我,夢境消失無蹤。我只睜開眼睛一下下。我沒宿醉,覺得很好。至少再睡幾個小時之后應(yīng)該會很好。
敲門聲又開始了。
“是誰?”
“打掃房間的?!?/p>
“走開?!边@飯店真了不起,居然上午才過一半就來吵人?!懊髂暝賮怼!?/p>
“開門,布萊克先生 ”
“別來煩我,我很累。”
那聲音變成輕輕的低語?!皞惸?,”對方說,“拜托開門吧。”
一時之間我還以為自己又回到夢境中。然后我跳下床,用床單裹著身子。她模樣冷靜又清新,穿著白色對襟棉襯衫和海綠色的寬松七分褲。她立刻鉆進房來,我關(guān)上了門。
“你瘋了,”我說,“居然跑到這里來。不過你自己也知道這很夸張吧?!?/p>
“我知道?!?/p>
“你可能會被他看見的,他會想不透你跑去哪里。你這樣真是不聰明。”
她一臉微笑?!澳憧雌饋砗么?,”她說,“裹在床單里好像阿拉伯酋長。你在睡覺嗎?”
“當然,現(xiàn)在是三更半夜啊?!?/p>
“應(yīng)該是大白天吧?!?/p>
“現(xiàn)在幾點?”
“快中午了,”她說,“反正他也不可能看到我。他天一亮就離開飯店。生意的事情,他說,出了些意外狀況。就算在大西洋城,他也還是有生意要忙。生意比娛樂重要,向來如此?!?/p>
我知道他在忙什么生意。一整盒消失得干干凈凈的生意。
她嘟著嘴?!澳憧吹轿也桓吲d嗎?”
“你明知道答案的?!?/p>
“可是你好像不太高興,見了面連親一下都沒有。”
我吻了她。然后一切又重演,完全重演,在沙灘上的那一夜重新來一遍。一個吻就有這種后果,她就是這種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