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發(fā)前,我回到海恩尼斯港和父母告別。母親最后忍不住問了一句:“你要去哪里?”我告訴她我要去法國和德國。她立刻來了勁兒,不失時機(jī)地當(dāng)起老師來,我還記得她當(dāng)時的話,雖然有些夸張的成分:“哦,太棒了,泰迪!這時候去法國有上好的酒,他們就產(chǎn)這個。去德國也好,他們的啤酒好得不得了,因?yàn)樗麄兙彤a(chǎn)啤酒。那啥,喬伊 ,”她接著說到,轉(zhuǎn)過身去朝著父親,“我覺得泰迪應(yīng)該嘗嘗法國的葡萄酒和啤酒,沒到21歲也不要緊嘛。”
父親的回答多少顯示出他冷靜的一面?!奥督z,”他說,兩眼上下打量著母親,“你是不是昏了頭?”
這話等于一下子給我喝酒的沖動判了禁令。不過我后來還是破了戒。
父母有所不知的是,我在哈佛的時候就已經(jīng)開始喝酒了。父親曾和所有兒子定下約定:如果我們21歲以前不抽煙也不喝酒,那么每人能夠得到1000美元獎金。后來,我在21歲生日的時候向父親坦白自己破了酒戒,但是沒有抽過煙。于是父親很公道地打了個折:500美元。
當(dāng)時朝鮮正處于激戰(zhàn)之中,全國的武裝力量都高度戒備,我所在的部門受命守衛(wèi)羅康庫附近剛剛建成的最高聯(lián)軍司令部(SupremeAlliedHeadquarter,SHAPE),主要任務(wù)是在周邊巡邏。有天晚上我休假,突然冒出嘗嘗巴黎小菜的念頭。由于市區(qū)距離基地只有20多里,我一路徒步前往。吃得如何我已經(jīng)記不大清楚了,只記得凌晨3:30的時候我開始往回走。由于天太黑,快到羅康庫的時候我發(fā)現(xiàn)自己找不到回基地的路了,于是跑到路邊仍在營業(yè)的咖啡店問路??Х鹊昀习搴軣嵝模橇硪蛔赖娜齻€家伙卻向我投來冷冷的目光,我隱約意識到他們是共產(chǎn)黨人。法國的共產(chǎn)黨人比普通法國民眾更討厭美國軍人。
走出咖啡店,我走上一條沒有燈光的街,邊走邊聽到一陣咚咚咚的聲音跟著我。我被跟蹤了,跟蹤我的家伙手里拿著個什么東西,一邊走一邊發(fā)出咚咚咚的聲響。
我開始跑,咚咚咚的聲音變成了叮嚓叮嚓,這應(yīng)該是那個東西在地上被拖著跑發(fā)出的聲音。棍子,我一下反應(yīng)過來。三個人拖著棍子跟在后面,腳步越來越快。
我在綠茵場上練就的身手依然不錯,能和黑哥們兒打架,還能做那么多引體向上,于是我全速跑起來,直到把其中一個給甩掉了。但是還有兩個家伙拿著棍子跟在后面,而且我連自己在哪兒都不知道。
后面的人快追上我了。我索性停下來,轉(zhuǎn)過身去對著他倆。領(lǐng)頭的那家伙比較壯實(shí),另外一個身材較小。他們手里的棍子頂端被削得尖尖的——豬叉——這是用來趕豬的玩意兒。我忽然意識到自己手里也有武器:憲兵褲的兩邊各掛著一條長長的自行車鎖鏈,從褲腰一直到褲腳。掛在憲兵褲上的鎖鏈能讓褲子看起來更漂亮,有時也被卸下來用作管教喝醉酒的士兵。
我彎下腰把鎖鏈拆了下來,在頭頂上揮舞著。鎖鏈發(fā)出呼呼的聲音,聽上去比豬叉那叮叮咚咚的聲響有威脅得多。
對面兩個法國人終于明白了我也不是好欺負(fù)的。一開始我把注意力放在了那個小個子身上,他動我也動,用鎖鏈重重地抽了他兩鞭子,小個子接連后退,這時那個高大個兒朝我沖了過來,我又朝他甩了一鞭子過去。沒一會兒,小個子泄了氣,只剩下我和另一個人對峙。我使出吃奶的勁兒揮舞著鎖鏈,高大個兒最終放棄了,倆人一起消失在黑夜里。我終于氣喘吁吁地趕回了基地。
除了和黑哥們兒打架、和法國的共產(chǎn)黨人遭遇之外,我軍旅生涯中最后一個值得一提的事情便是母親的到訪。
母親深愛著巴黎,我外派后沒幾周她就空降巴黎,在她最喜歡的麗茲酒店(Ritz)住了下來。我申請了三天的探親假,懷著每次見到她都同樣熱烈的欣喜之情,開著一輛租來的小轎車去看她。剛踏進(jìn)房間的時候正好發(fā)生了一個小小的意外:母親的首飾不翼而飛。她之前小心翼翼地把首飾藏在了某個地方,結(jié)果卻忘記到底藏哪兒了。為了尋覓那些個寶貝石頭,我們翻箱倒柜找了兩三個小時。最后還是母親找到了,為了隨身攜帶她把首飾別在了錢包的里層。
我們之后驅(qū)車前往多維爾(Deauville)的杜高夫酒店(HotelduGolf),當(dāng)晚正值喬治·德·奎瓦斯大芭蕾舞團(tuán)(GrandBalletduMarquisdeCuevas)為瑪莉亞·托契夫(MariaTallchief)舉行專場晚會(燕尾服是我從朋友那里借來的)。我們呆了一個通宵,期間還遇到了一些老朋友。這是我軍旅生活美妙的插曲。
探親假結(jié)束的那天晚上,母親把我送回到基地,我招呼司機(jī)在距離基地入口一百多碼的地方停下,不想其他的戰(zhàn)友看見我從豪華轎車?yán)镒叱鰜怼?/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