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陸冷冷一笑:“我勸你不要激動,還是好好想想自己的處境!要端正態(tài)度,敦促舒曼揭發(fā)季誠問題,否則,事情發(fā)展下去,對她對你都很不利!”
耿直忽然笑了:“你跟誰學的這一套?學得還真像,我要不是早認識你,看你這個大首長派頭,我要嚇尿褲子了?!?/p>
小陸怒,騰地站起來,猛地一拍桌子:“你敢對抗革命群眾運動嗎?對抗群眾就是破壞文化大革命!是現(xiàn)行反革命!”
耿直淡然一笑:“別老拿群眾嚇唬人,老子現(xiàn)在也是群眾!”
耿直轉(zhuǎn)身走向房門。小陸氣愣住了,繼而叫道:“你、你這個態(tài)度,后果會很嚴重!”耿直停步,推心置腹地:“千萬別嚇唬我。你越嚇唬我,我越不怕你!”
楚建在家里寫材料。耿直在小屋里四下轉(zhuǎn)著,簡直要發(fā)瘋:“我他娘的手里有槍我真想一槍斃了小王八蛋!”
楚建嘆口氣:“你斃他之前,還是先想想怎么對付你老婆的黑材料吧!”
耿直瞪眼:“怎么對付?我也寫材料,他來黑的,我來紅的!我今晚就給中央文革寫信!”
楚建:“好了,別扯遠了,焦政委怎么說?”耿直嘆口氣:“焦政委要回部隊了。”
楚建頓時神情緊張:“這可糟了,老焦一走,小陸八成是要拿你開刀。這樣,我跟上頭請示一下,先不開會了,趕緊回衛(wèi)生局?!?/p>
耿直淡然一笑:“用不著??!不就一個小陸嘛!他就是大陸,五大洲四大洋,都加上,老子也不怕!”
楚建:“我再提醒你一遍,小陸這個人是有野心的,他抓住你,一定是要在你身上狠做文章,窮追猛打的!你要跟他來硬的,正合他意?!?/p>
耿直:“咱不跟他打陣地戰(zhàn),咱跟他打游擊戰(zhàn)!打得贏就打,打不贏就走。”
楚建笑:“就怕你小子舍不下你那些壇壇罐罐!”
耿直神情黯然:“當然舍不下。我不是就是為這些壇壇罐罐才跟他們斗嗎?”
楚建:“所以你要小心?!?/p>
耿直輕輕嘆口氣:“只要能保住壇壇罐罐,我自己無所謂了?!?/p>
舒曼都不敢在外多待,匆匆走向自己的辦公室,卻見迎面來的幾個人都朝自己方向點頭,回頭一看,老方就在自己后邊不遠處,不緊不慢走著。老方與舒曼目光相遇,含笑上前招呼道:“小舒,來啦?”
舒曼勉強笑笑:“方隊長,我去開小組會。”老方近前:“我正要參加你們科小組會,一起走吧。”
舒曼略一遲疑:“對不起,我還要去門診室拿本材料?!?/p>
老方:“一起去吧,反正沒幾步路?!笔媛坏米邘撞?,老方就那樣幾乎挨著舒曼走,舒曼突然停下,差點撞老方身上,舒曼回過頭,離老方很近,舒曼下意識往后躲,低頭道:“方隊長,我自己去行嗎?”
老方潮濕的目光盯著舒曼,細聲道:“怎么啦?你對我有什么意見嗎?”
舒曼緊張的:“不不,我沒有,我就是想自己去拿我的材料,可以嗎?”
老方看著舒曼緊張的表情,笑了:“行啊,你去,我在這里等你?!?/p>
舒曼顧不上說話,匆匆離去,一路走著能感受到老方那濕漉漉的目光。
小組會后,舒曼回來將材料塞進抽屜,轉(zhuǎn)身要走,半開的門傳來敲門聲,舒曼抬頭、怔住,老方推開門,站在門外,客氣道:“我可以進來嗎?”
舒曼緊張:“方隊長,有事兒嗎?”老方進來笑道:“剛才開會沒看見你發(fā)言,我怕你有顧慮,特意想跟你交流一下思想?!?/p>
舒曼:“我沒什么顧慮呀,我——”老方自己拽把椅子坐下,笑道:“你坐呀,站著干什么?不要緊張嘛?!笔媛蛔乇苤戏匠睗竦哪抗?,低頭拽開抽屜,拿出毛著,擺在桌上:“我正在讀老三篇還有毛選四卷,我每時每刻都在斗私批修?!?/p>
老方:“我知道你是好同志,但是你思想負擔很重嘛,是不是家里有什么困難?你愛人聽說‘文革’前就是個領(lǐng)導(dǎo)干部,運動中沒什么問題吧?”
舒曼咬牙:“謝謝您關(guān)心,沒問題?!?/p>
老方:“你看你一口一個‘您’的,太見外了,你對我是不是有什么成見???”
舒曼嚇一跳:“我怎么敢?您是工宣隊領(lǐng)導(dǎo),我是需要改造的知識分子,我沒成見,沒有,真的沒有。”
老方:“你看你看,你這個態(tài)度就是要拉開我們之間距離嘛?!?/p>
舒曼不知道怎么回答,“是”和“不是”都不對,于是含混著:“方隊長,您有什么事兒您說吧,我呆會兒要去接孩子?!?/p>
老方立刻站起:“走走走,我有車,正好順路,一起接一起接,怎么不早說?”
舒曼呆住,門開著,門外走廊上人來人往,舒曼橫下一條心,對老方道:“不用了,方隊長,我自己接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