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曼說著往外走,老方在門口站著,并不動,聲音低低道:“你確實(shí)對我有意見?。繛槭裁茨??”
舒曼脫口而出:“方隊長,您這樣關(guān)心我,我有點(diǎn)吃不消,我不想別人說閑話的?!?/p>
老方盯著舒曼,語氣輕?。骸笆侵改愫图菊\那種閑話嗎?”
舒曼頭慢慢抬起,臉色蒼白,一言不發(fā)。老方則仍是眼神濕漉漉,笑嘻嘻,見舒曼臉色難看,一笑:“我是工人出身,沒什么文化,說話直,你要多包涵,其實(shí)我很理解你和季誠之間的感情?!?/p>
舒曼越來越怒,臉繃得緊緊的。老方見狀一笑:“好,你接孩子吧,我們改日再談?!?/p>
老方往外走,走到門口,回頭,看著繃著臉的舒曼,輕輕一笑:“我不怕閑話?!崩戏秸f完轉(zhuǎn)身走出,舒曼一屁股坐在椅上,眼睛發(fā)直。
舒曼接了孩子領(lǐng)著往家走,兩個孩子不老實(shí),跑來跑去追著打,一會兒跌一跤,起來又打,舒曼著急:“別打了,別打了!”
沒一個聽她的,她上前抓住一個,另一個追過來就打,在舒曼手里這個就猛掙。舒曼不留神被撞得一屁股蹲坐下,眼淚嘩地下來,牛??匆妺寢屗さ梗s緊過來,蹲下來看著媽媽,叫道:“媽媽,你摔疼了嗎?”
舒曼淚眼看牛牛,說不出話,虎子也跑過來,學(xué)著哥哥也蹲下,看著媽媽:“媽媽,我?guī)湍闳嗳嗥ü砂?,爸爸說揉揉屁股就不疼啦?!?/p>
舒曼哭著將兩個兒子攬到懷里,聲音哽咽著:“媽媽要是不在了,你們怎么辦?。 ?/p>
牛牛和虎子互相看看,牛牛搶著說:“媽媽不在家,我當(dāng)軍長!”虎子給牛牛一拳:“媽媽不在家,我當(dāng)司令!”兩個孩子喊著“嗖”地從媽媽懷里掙出,你一腳我一拳開打起來。舒曼看著是哭笑不得。
晚上,舒曼坐在床沿上,耿直翻看報紙,聲音很輕:“季誠現(xiàn)在怎么樣?”
舒曼:“還那樣吧,天天掃大街?!?/p>
耿直:“沒人找你談話,問他情況嗎?”
舒曼轉(zhuǎn)過身看著耿直:“這幾天沒有了。怎么,有人問你了?”
耿直仍然翻著報紙:“沒有。”
舒曼:“那怎么突然想起問這個?”
耿直:“沒什么,就是關(guān)心一下你這位老同學(xué)嘛?!?/p>
舒曼欲言又止,深深地嘆了口氣。耿直放下報紙:“怎么了?你一晚上都拉著臉,出什么事了?有人欺負(fù)你?”
舒曼拉開被子躺下,背沖耿直:“沒有?!?/p>
耿直:“有什么事你一定告訴我,千萬不要瞞著我!”
舒曼不說話,依舊背對著耿直,一動不動地躺著。耿直甩開報紙,把老婆身體扳過來,看著老婆:“是不是有人找你談話,問到季誠的事兒?還提到我?你不要理他們,他們是在詐你!問急了,讓他們找我!”
舒曼推開丈夫,冷冷地:“我都說沒有了,好啦,折騰一天了,早點(diǎn)睡吧!”
耿直耐著性子:“不管到什么時候,你要記住,我們是夫妻,從頭到尾都是連在一起的,你那破個口子,我這就流血!”
舒曼搖搖頭,極力忍著淚:“我不要跟你連在一起!我就是我,我的事兒我自己承擔(dān)!”耿直急了,又要扳她肩膀,她吼:“別碰我??!”
耿直才不管,硬扳,舒曼臉轉(zhuǎn)過來,在床上拳打腳踢著,耿直緊緊摟著她,她終于安靜下來,不動了,耿直低聲:“到底怎么回事兒?是不是工宣隊那個——”
舒曼腦袋緊抵著耿直:“沒事兒,就是心里煩,現(xiàn)在好了,睡吧。”耿直和舒曼都大睜著眼睛無法入睡。
耿直不上班,閑著無事就拿塊木頭給兩個兒子做玩具槍,兩個兒子趴在身邊看著,耿直一邊嘮叨著:“現(xiàn)在這是什么學(xué)校,才上半天學(xué),你們老師每天都干什么呀?”
虎子答:“開會,批斗校長!”
耿直愣一下:“別瞎說!”
牛牛道:“還斗小黃老師,因?yàn)樗┗ㄈ棺??!?/p>
耿直拍兩個兒子的腦袋,瞪眼睛:“你們兩個給我聽好了!別跟著瞎起哄!”
倆兒子傻呵呵地點(diǎn)頭。傳來敲門聲,耿直抬頭看著門,一個男人聲音喊著:“老耿,老耿在家嗎?”耿直起身,低聲對虎子道:“你去告訴小李叔叔,說爸爸病了,很嚴(yán)重,躺在床上動不了啦,去?!被⒆优榔鹕砭屯馀?,耿直起身進(jìn)了里屋,牛牛坐在椅上瞪眼一會兒看門,一會兒看里屋。
虎子拽開門,沖著門外:“我爸爸說,他病了,很嚴(yán)重,躺在地上動不了啦。”
小李一聽就要進(jìn)來:“是嗎?那趕緊送醫(yī)院?。 ?/p>
虎子一聽傻了,回頭喊:“爸爸,小李叔叔說要送你去醫(yī)院!”
耿直吼:“不去,家里有醫(yī)生!”
小李在門外為難著:“老耿,今天下午開批判大會,陸副主任點(diǎn)名要你發(fā)言,我說我早上看到你送孩子了,這又突然說你不能動了,他不會信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