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溯“儒”的淵源,可以發(fā)現(xiàn)其原意是祈雨巫師的代表——巫祝。
由殷初湯王祈雨便可看出巫祝在殷代的盛行。如果將祈雨的“儒”作為祭祀國家殷的象征,那么由祈雨而衍生出來的“儒”必將十分重視祭祀活動?!叭濉敝蟪烧呖鬃樱ㄇ?51—前479)在臨死前說:
丘(孔子之名)也,殷人也。
夏、殷、周的出殯儀式各不相同。預(yù)感到死期臨近的孔子認為自己為殷人,便吩咐其弟子子貢,按照殷的儀式舉辦葬禮。《禮記·檀弓上》對此有所記載。
《史記·孔子世家》中也曾提到過:
其先(祖)宋人也。
周滅殷后,將殷人遷至宋,并讓殷人在宋對祖先進行祭祀。如果先祖的亡靈得不到子孫祭祀便會作祟,因此必須給他們留出祭祀的場所。而殷先祖的亡靈作祟,勢必會給滅殷的周招致災(zāi)難。周又為了防止殷的遺民集聚在一起,便在把他們分散驅(qū)逐到各地的同時,將宋(地名)賜予他們,讓他們居住此地,并對祖先亡靈舉辦祭祀活動。因此,所謂的宋人實際上是殷人的后裔。
孔子是周文化的贊美者。他所處的春秋時代,名義上有周天子存在,實際上則是由其他的霸權(quán)者掌控政權(quán)??鬃诱J為,周初因為有周公制定各種制度、禮樂,是一個理想時代。因此對周公充滿了仰慕之情。
據(jù)《論語·述而》的記載:
子曰:甚矣吾衰也。久矣吾不復(fù)夢見周公。
作為殷之后裔的孔子,卻對滅殷的周文化贊美有加,并對指導(dǎo)討殷戰(zhàn)爭的周公充滿景仰之情。乍看來,不免令人費解。然而,孔子生活的時期,距殷的滅亡已有五百年多年的時間,如果按照現(xiàn)在日本的歷史向前追溯五百多年,那么應(yīng)該是室町幕府時代的應(yīng)仁之亂之際。因此,殷周的興旺交替在當時而言已成為歷史,對于當時雙方的愛恨早已淡去。而且,孔子所能見到的記載都是周朝文獻。關(guān)于殷的記載不僅大部分被遺失,而且所記之事也都是為了迎合周的統(tǒng)治需要。
如《史記》中對殷紂王的記載:
自棄其先祖肆祀不答。
意思是,紂對祖先的祭祀置之不理。這也是周討伐殷的原因之一??吹酱擞涊d,即便是對作為先祖的殷紂王,孔子仍然充滿了痛恨。然而直到20世紀初,通過研究從殷墟中挖掘出的甲骨文,最終發(fā)現(xiàn),其中關(guān)于紂王時代的記載頗多,并且描述了當時紂王曾頻繁地、極其虔誠地祭祖。
周在毀滅殷文獻時,可能忽略了對占卜用的甲骨文的銷毀。因此至世紀初得以發(fā)現(xiàn),能看出紂當時對祭祖十分熱衷。不僅如此,由周公制定的并在此后成為儒教根本的長子相繼、喪服等制度,實際早在殷的末期已經(jīng)存在。
孔子甚至在夢中都充滿了對周公的敬慕,是因為他相信此類制度皆由周公所定。但是,據(jù)地下出土的文獻資料表明,周公在很大程度上沿用了殷末的制度。
旅之集團
周公將殷的神權(quán)政治改為人性政治,并將“禮”作為社會的基礎(chǔ)。誠然,在殷代,人性的因素很少。然而,最后在紂王的統(tǒng)治時期,如前所述,祭祀活動極度盛行,但是將人殺死作為犧牲的情況卻并不多見。由此可見,在殷末時期,神權(quán)政治向人權(quán)政治轉(zhuǎn)變的色彩日漸濃厚。
在轉(zhuǎn)變的過程中,殷周的政權(quán)交替起了很大的促進作用。占卜雖在周仍然存在,但較之于殷,已遠不如當時盛行。
周在起兵討伐殷時,出現(xiàn)了許多吉兆。例如,蒼鷹群飛,白魚入于王舟,等等。殷以白為尊,周以赤為尊。河流上游起了火,順流至周軍陣前變成了赤鳥,此乃吉兆。然而,當時周軍經(jīng)過分析,認為當時條件還不成熟,便沒有出兵。
一年后發(fā)兵進攻時,從占卜結(jié)果來看,是大兇之兆。但是,太公望丟掉蓍(shī,占卜用的植物),把龜殼踩到地上,說:
枯骨死草,焉知吉兇!
遂率兵攻陷了殷。
由此可知,雖然仍然使用占卜,但是人為的判斷更為關(guān)鍵;雖然對待神明草率不得,但是人類的努力已經(jīng)開始被重視。這也是孔子的立場所在,他認為這便是周的文化。殷末祭祀中很少用人充當犧牲,或許對周也產(chǎn)生了一定影響。
如果“儒”就是所謂的巫師、占卜師,那么隨著殷的滅亡,他們的黃金時代也隨之結(jié)束。折斷蓍草、腳踩龜甲的人們成了新政權(quán)的掌控者。殷滅亡之前的殷末時期,“儒”的地位已經(jīng)開始逐漸衰退。巫師們帶著一種危機感,開始尋找新的出路。
周朝不再完全地依靠占卜,而是開始了更為合理的、現(xiàn)實的思考,但這并不意味著對祭祀活動的忽視?!墩撜Z·雍也》記載:
敬鬼神而遠之。
“敬遠”一詞便由此而來。“鬼”在古代中國表示亡人的靈魂。各種神靈被稱為“鬼神”。對待鬼神必須尊敬,同時保持距離。殷代,人們與鬼神過于接近,而到了周代,開始了保持一定距離的姿態(tài)。這就是孔子所要表達的意思,并非無神論。合理思考,可以與鬼神保持距離而又不失敬意。由于保持了距離,所以要慎重地對待祭祀活動。
儒家集團為了延續(xù)發(fā)展,便開始專門從事祭祀活動。祭祀中最重要的便是喪葬。儒家逐漸將喪葬作為主要的工作。
《墨子》一書中對儒家進行過猛烈的抨擊:
富人有喪,乃大悅。曰:此衣食之端也。
對于專門從事喪葬之職的儒家來說,富人家里若有人去世,便很開心,因為可以從中撈取錢財,所以面對如此譴責也無語辯解。
然而,儒家雖然專職喪葬,但也四處游行。在一個集落里一時間不會有太多的人去世,因此為了尋找更多的喪家,便不得不四處游走。在游行中得以開闊眼界,因此儒家的知識(也可以說是信息)水平比一般人要高。到各處游行的途中由于增長了見識,便可對他人從旁說教。對于世上那些迷失方向的煩惱的人,游行的人往往可以提供參考意見。因此,作為喪葬事宜專家的儒家集團在發(fā)揮處事指南作用方面的色彩越來越濃厚。
“墨家”也是一個四處游行的集團。因此兩者之間也會有競爭的成分。關(guān)于墨家說法不一。墨家的開山之祖墨子,名墨翟(前約468—前376)?!澳本烤故遣皇切?,尚不明確。
第一種說法是,墨家是受過墨刑(一種刑法)的囚犯集團。第二種說法是,墨家是為了區(qū)別于自由民,在身上紋有刺青的奴隸集團。還有一種說法是,把奴隸勞動作為理想的集團。說法眾多。
在木匠使用的工具中,有一種是專門被用作標注測量記號的墨,于是有人推斷墨家是工匠集團。
據(jù)說墨家擅長筑城,修建工事防御。墨家擅長防守,而且還精通各種防御兵器的制造。雖說墨家“善辯”,長于外交和宣傳,然而,墨家的基干還是工匠。
東方若有弱國,便前往協(xié)力再建;西方若有國遭受侵犯,便前往支援防御。據(jù)說墨家這些活動都是無償付出的,因此也未曾受到排擠。自然墨家也都是過著四處游行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