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感到有些奇怪?其實事情很簡單,這組照片的確是何松濤拍攝的,只不過他把署名權(quán)讓給了他的舅舅,也就是那個姓李的攝影愛好者。這也是周自恒的主意,盡管何松濤并不十分情愿卻也只能遵照周自恒的安排去做。周自恒認為,一個記者拍攝到了這一組照片只能使讀者感到他們很敬業(yè),而如果把獎金發(fā)給一個讀者,卻有可能煽動更多讀者的熱情。
如周自恒所料,在這宗“大額交易”的刺激下,更多讀者自愿加入到了“線人”的行列。從此以后,本報新聞熱線每天的通話數(shù)量從最初的幾十人次一舉突破了三百人次,而接線員也從最初時的兩人增加到了四人。周自恒宣布,“線人攻勢”收效顯著。
與“線人攻勢”同時進行的是“揭丑攻勢”。這一輪“攻勢”的目的是:迅速建立本報在讀者中的公信力,讓這個城市里的每一個人都信賴《北方時報》。
周自恒說,這是一項“民意工程”。他認為,普通百姓在生活中總是會遭遇許多不公平的待遇,而報紙作為社會公器,應該成為他們主張自己權(quán)利的陣地。因此,他要求社會新聞部提供一些有影響力的揭丑報道,將那些社會丑惡現(xiàn)象公之于眾,培養(yǎng)本報“銳利而公正”的公共形象。
為了完成這個任務,當時的社會新聞部主任李赫安排了幾次“暗訪”,讓幾名記者潛入那些被懷疑有欺騙公眾企圖的企業(yè)中“臥底”。崔哲就是其中一個,他頗似小商人的氣質(zhì)和說謊時的鎮(zhèn)定心態(tài)幫助他順利完成了幾次“臥底”任務。
在我前面講的故事里,你可能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我對崔哲非常厭煩卻又敢怒不敢言。但是,在我剛到報社之后的一段時間里,我對崔哲的印象還不錯:他非常懂得怎樣照顧身邊人。在這個方面,他表現(xiàn)出了兄長般的關(guān)懷。
我來自外地,在這個城市里,我并沒有一個屬于自己的住處,而報社也不會給我們這種聘用制記者安排住房,所以,進入這個報社之后,曾經(jīng)有一段時間我一直在為租房子而煩惱。最后,是在崔哲的努力下,我和他共同租到了一套既便宜又讓我滿意的房子。此后的相處中,崔哲經(jīng)常問起我生活中是否有困難,并且總是會給我一些工作上的指點。
那時候,我曾經(jīng)這樣想過:如果這樣一直發(fā)展下去,崔哲可能會成為我在報社里最可信賴的朋友之一。
當然,那個時候,令我印象深刻的還有,崔哲表現(xiàn)出了一個記者應該表現(xiàn)的品質(zhì),比如正直、敏感、善辯和極強的應變能力。
我聽說崔哲出身于農(nóng)村,在他只有10歲的時候,父母搭乘的一輛手扶拖拉機為了避讓一頭失控的驢翻進了山溝里,他們最終沒能活著走出那條山溝。他是在大他6歲的姐姐的照顧下漸漸長大,直到考上了本市的新聞學院。他靠勤工儉學上完了四年大學。畢業(yè)后,他就來到了《北方時報》。
當上記者之后,崔哲表現(xiàn)出了對處于社會底層的人們強烈的同情,他曾經(jīng)幫助過許多向報社求助的人們,在讀者中頗有口碑。
當然,崔哲最為搶眼的表現(xiàn),還是在那一輪“揭丑攻勢”之中。他曾經(jīng)在一個“傳銷集團”里臥底一周時間,最終揭穿了那個后來被證實圈錢近億元、數(shù)萬人受騙的騙局。
在那篇報道刊發(fā)之前,那個傳銷集團的負責人曾經(jīng)企圖收買崔哲,但崔哲拒絕了。那個負責人隨后來到本報,他找到了周自恒,希望周自恒“抬抬手”。他還交給周自恒一張空白的支票,并明示周自恒如果“抬手”,支票上將會填寫一個不少于6位的數(shù)目。周自恒也拒絕了。我聽說,周自恒當時給那個以為用6位數(shù)就能搞定一切的負責人的答復是:“如果你有足夠的錢,干脆把報社買下來,到時候你想登什么或者不想登什么都由你說了算?!?/p>
那個負責人自然買不起報社,即使他買得起,報業(yè)集團也并不一定會同意,所以那篇報道最終見報了。它使更多正待陷入“傳銷圈”的人們免受損失,同時使一名參與該集團運營的政府官員受到了制裁。據(jù)說,那一期報紙剛剛擺上報攤就被人們搶售一空,加印了幾萬份之后仍然很快售磬。崔哲因為那篇報道而聲名雀起。當然,他還因此在一個深夜回家的時候遭到了一伙不明身份者的襲擊并且受了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