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劉衛(wèi)東:接近一種本質(1)

最后的盛典:散文卷 作者:安意如


劉衛(wèi)東,筆名周語,1983年出生于安徽太和。第四屆、第五屆全國新概念作文大賽一等獎獲得者,《第五屆全國新概念作文大賽獲獎作品選》代表作者?!?0后”語言感覺最好的青年散文家之一。2005年出版?zhèn)€人著作《指尖流水》,該作品被譽為“80年代最有潛力的散文作者之一”。

曾先后入圍“80后十大作家”、“80后作家實力榜”等榜單。其散文意境深厚,氣勢磅礴,出神入化的象征、變化萬端的語言,有水的靈秀,有海的博大。極有望成為一代散文大師。目前從事散文創(chuàng)作,課余主要研究散文創(chuàng)作的意象與修辭、散文史與散文類型,探討漢語散文寫作的趨勢、可能性與變化。其散文創(chuàng)作獨辟蹊徑,以其獨特的浪漫色彩,瑰麗的想象力,開創(chuàng)了中國漢語散文新道路。他是青年散文家中關于漢語散文實驗文體與意象寫作的代表人物。

我一直試圖憑直覺去接近一朵花。閃亮的花瓣上露水晶瑩,花萼碩大。我有時覺得它會發(fā)出尖銳的號叫。我偶然想起金斯堡,一個號叫的男人。但我清楚這不是城市里混亂的交響的模擬,它不屬于單純的某個離亂群體。在長長的河流兩畔,在寬闊的綠得發(fā)藍發(fā)亮的草原腹部,你不可能追蹤它。時間的碎片輕易地擊中人的脆弱的神經,使人迷失在無邊的鹽堿地。這是開滿野花的曠野,找不到人的足跡,它消失在花的中間,陽光從破舊的河床上折射過來。人的影子在這個陌生而新鮮的生物語言系統(tǒng)中散失。河水涌動,心靈的清潔器皿漲滿了春天的氣息。人似乎也是一朵穿行于金色陽光下的游動的野花。野花刺眼,滿眼的神秘。你的心性與氣質與這些精靈相去很遠,你的肉眼辨認不出這個家族的族徽。你迷失在人口的密度、種種俗語和美女作家中間。

田野一片靜謐,河網(wǎng)密布,廣袤、兇險。人的思想隨著濃郁帶有野性的花香不停地變換,到處是死角,到處是河溝和昆蟲扇動彩色的小翅膀的聲音。無人的花野,泥土濕熱,豪華的車輪早已廢棄腐朽。地氣從人與花中間上升,蒸騰,人面模糊,花形變幻。我一度懷疑這是從母體里蛻脫出來的驃悍的俗物;河流的水花煞白,洗凈了這生命接連的聲音。陽光熱刺刺地落在脊背上,微風將這種痛苦吹向田野,吹向草叢中隱蔽的深淵。野花濃香猛烈,極具沖擊性,使人感官反應不及,口干舌燥,神經有一種幸福中浸漬過的痛楚。呻吟的小溪穿過羊群和土坡,消失在湛藍的天空。你無法握住它的觸手,不能與它進行交流。聽聽這熟悉的呼吸聲,像鮮嫩的胚芽在春天毫無顧忌地瘋長。野花鮮艷,野花很野也很美。一個久居城市身、心懶散的人容易迷失在突然襲來的花香中。我以為這是一個常識。人的繁衍、語言、個性與此相比似乎成為一種虛假的東西。它永遠不會是現(xiàn)代工業(yè)可以制造、復制的手工品。我寧愿相信它掌握著一種生存理念,一種嬗變過程中必須恪守的東西。

我沉浸在這溢滿神秘花香的安謐山岡。樹枝伸進水里,彎著身體觸到野花的花蕊。有的樹枝丫伸過了河的上空,在空氣中被野花濃郁的味道浸漬著肉體。滴進水里,野花的味道在陽光撒播種子的河流里漂向遠處的村莊,融入那些不被我們重視的渙散的時間深處。也許這是我們青春遺失的某個原因和疾病襲擊的缺口。由此出發(fā)的理想、語言、謠曲、野調和物質主義兇猛侵入思想和軟弱的肉體陣地。

我仍然孤獨地信任著我的朋友和導師。我固執(zhí)地相信他們就在這里?;ㄏ阈U橫地出入于夾雜著小動物吱吱叫聲的漫山遍野,纏住樹木,纏住河堤,貼在我的臉上,繼而越過大片農田。花朵洋溢著金屬的明亮光澤,使我感到藐小卑微。葉脈在陽光下被光線扭曲,我看到流水如蛇越過臨近的竹籬笆。水紋映在野花性感的花托上,金色、土黃。如果夜晚有星光,你會發(fā)覺河水不同尋常的另一種延伸,直到進入你回憶和辛酸的深處。它制造悲哀、人的秘密和村莊的古老信號;它提醒你,泛濫的抒情是罪過與毀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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