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花月正春風(fēng)(10)

李煜傳 作者:田居儉


他們研制的“新安香墨”,用料考究,造型美觀,裝潢典雅。這種墨是以松煙為基本原料,以麝香、冰片、犀角、珍珠、樟腦、藤黃、巴豆等十幾味防腐防蛀、除臭散香的藥物為輔助原料,和膠時添加生漆,制成形制各異的墨錠,如劍脊龍紋圓餅、雙脊鯉魚、烏玉塊、蟠龍彈丸等;然后在墨錠上描繪或鐫刻諸如二龍戲珠、海天旭日、喜鵲登枝、松鶴祝壽等精美圖案,再配以古樸大方的錦盒包裝,遂成為皇家享用的貢品,文人書房的珍品和婚禮壽誕的佳品。奚超死后,廷光大父業(yè),配料、用膠和杵搗等工藝愈加爐火純青,在南唐制墨名家迭起的競爭中,成為遐邇聞名的巨匠。他創(chuàng)制的“堅如玉,紋如犀”的廷墨,被人譽為“天下第一品”。

工藝超群的廷墨不愧為墨中神品,它堅而有光,黝而能潤,舐筆不膠,入紙不暈,墨跡留香,經(jīng)年不減。擅長書法、酷愛佳墨的徐鉉,幼年曾得一挺奚超墨,長不過尺,細方如筋,與其弟徐鍇二人共用,每日各寫五千字,歷時十載,方才用完。這挺墨磨處鋒利似刃,可以裁紙。

關(guān)于廷墨的佳話,當時傳得神乎其神。據(jù)說有一貴族子弟,于夏日讀書之余,愛不釋手地擺弄著一挺廷墨去后園賞荷。臨近荷花池畔,他停下腳步,仔細端詳眼前景物,但見那重重迭迭的荷葉上,滾動著大小無數(shù)的晶瑩露珠,一枝枝亭亭玉立的荷花,紅若瑪瑙,白似素玉,爭相怒放于荷葉之中,風(fēng)姿綽約,楚楚動人。尚在含苞待放的蓓蕾,也羞怯地若隱若現(xiàn)于荷葉之上,更加嫵媚嬌美。忽然吹來一陣香氣撲面的涼風(fēng),使他心曠神怡,便情不自禁地彎腰俯嗅花香,想與手中香墨比較,究竟是荷香還是墨香?誰曾想失手將墨遺落池中。他望著池水,懊悔莫及。心想,香墨入水,定將迅即銷形,就是喚人撈取也是枉然。無奈,他只得悻悻離去。相隔數(shù)日,他偕家人來池畔消夏飲茶,不慎將一件金器掉入水中。這次,因為器皿貴重,他只好喚人入池撈取。萬沒想到,竟是失之東隅,收之桑榆,前次落入池中的墨錠也被撈出,而且還像新墨那樣堅實細膩,清香撲鼻。他為此驚喜若狂,逢人便講,遂使廷墨身價倍增,不脛而走。

廷也因此名聲大振,深得南唐朝廷賞識,被封為墨務(wù)官,并賜“國姓”,改稱李廷。從嘉即位以后,對廷及其后人精心制作的廷墨也很器重,遂有“黃金易得,李墨難獲”之說。據(jù)云,崇飾書具的徐鉉兄弟,收藏一挺月團墨,價值紋銀三萬。北宋詩詞兼書法大家黃庭堅,曾將李墨裝入錦囊,試探墨商潘谷,讓他鑒別優(yōu)劣。潘谷用手隔囊撫摸,當即大聲驚呼:“此乃天下之寶墨也!”隨后解囊驗證,果然是廷墨。

廷為使更多的知音長期收藏凝聚他家?guī)状诵难秃顾摹袄钅?,根?jù)多年制墨、藏墨的親身體會,寫了一首《藏墨訣》:

贈爾烏玉玦,泉清硯須潔。

避暑懸葛囊,臨風(fēng)度梅月。

北宋文學(xué)家晁叔用,曾作《書廷墨》。這首追溯廷墨由來、功用和聲譽的頌詩,可視為言簡意賅的“廷墨小史”,茲錄之于下:

君不見江南墨官有諸奚,老超尚不如廷。

后來承晏頗秀出,喧然父子名相齊。

百年相傳紋破碎,仿佛尚見蛟龍背。

電光燭天星斗昏,雨痕倒海風(fēng)雷晦。

卻憶當年清暑殿,黃門侍立才人見。

銀鉤灑落桃花箋,牙床磨拭紅絲硯。

同時書畫三萬軸,二徐小篆徐熙竹。

御題四絕海內(nèi)傳,秘府毫芒惜如玉。

君不見建隆天子開國初,曹公受詔行掃除。

王侯舊物人今得,更寫西天貝葉書。

澄心堂紙亦是南唐一寶。在這種柔韌細膩、光潤吸墨的名紙出現(xiàn)之前,南唐朝野的詔令文牘、畫幅書札多用后蜀盛產(chǎn)的“薛濤箋”。這種加工染色紙,由唐末女詩人薛濤創(chuàng)制,故而得名。相傳,薛濤在成都浣花溪畔,指導(dǎo)紙工將蜀郡的麻楮白紙,用荷花、雞冠花的花瓣搗成泥狀再加膠汁調(diào)研涂抹,改制成雅麗的桃江箋,稱“浣花箋”。有時還徑直把花瓣撒在紙上,加工成色彩斑讕的彩箋,又稱“松花箋”。因“薛濤箋”清新雅致,頗得時人贊譽。李商隱《送崔玨往西川》詩云:“浣花溪紙?zhí)一ㄉ?,好好題詩掛玉鉤”。紗紞矠北宋初益州人謝景初在“薛詩箋”的啟發(fā)下,又研制出深紅、粉紅、杏紅、明黃、深青、淺青、深綠、淺綠、銅綠、淺云等色的“十樣箋”。

由于南唐學(xué)館畫院林立,文人學(xué)子云集,盡管年年從巴蜀運進大宗紙張,但還是供不應(yīng)求。李為此詔令有司,重金禮聘后蜀紙工,前來原料豐富的升州轄地六合制造,并設(shè)官督辦,就地在南唐境內(nèi)生產(chǎn),逐步推廣。紗紟矠至從嘉即位,歙州轄境內(nèi)的黟縣造紙后來居上,借鑒蜀地的經(jīng)驗,革新了南唐生產(chǎn)熟宣紙的傳統(tǒng)工藝,獨家生產(chǎn)的“滑如春冰密如繭”的名紙,被欽定為宮廷書畫用紙。適逢從嘉理政重地澄心堂重修竣工,他便將這種質(zhì)地與性能俱佳的紙命名為“澄心堂紙”紗紡矠,并傳諭有司在宮內(nèi)專設(shè)庫房大加貯存,長期使用。如梅堯臣詩所云:“江南老人有在者,為予嘗說江南時。李主用以藏秘府,外人取次不得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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