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我們兩年前住過的“國際酒店”一樣,這間“里維埃拉”在這之前是哈瓦那最好的酒店之一,如今也已經破敗不堪。和上次一樣,這兒沒有馬桶。墻紙片片剝落下來,漂亮的家具斑駁陳舊,織品上露出了破洞。這兒也沒有軟飲料,只有朗姆酒,不加可樂的那種。
但是誰還在乎這些呢?我們知道,絕佳的采訪就要到手了。出乎意料地,我馬上就要認識一個新朋友。我們從豬灣回來,卡斯特羅邀請大家去看棒球賽,ABC的工作人員們很快就交頭接耳起來,他們在球場上認出了幾位美國人:紐約揚基隊的老板喬治·斯泰因布里納,退役的揚基隊投手懷蒂·福特,還有好幾個揚基隊的教練。
我從沒聽說過喬治·斯泰因布里納,那時候他統領揚基隊還沒幾年,但是我很好奇他到古巴來做什么??伤麑ξ乙稽c兒好奇心也沒有,他瞥見我?guī)е话鄶z像師,立馬扭頭就走。原來,卡斯特羅秘密地邀請他和教練們過來指導古巴的棒球選手。突然ABC新聞部的人出現在他眼前,我們當然會認出他來,為此他惱怒透了。有人說,因為我們,斯泰因布里納和隨行人員立即回去收拾行裝,準備明天一早離開。這讓我心里內疚極了。
當我們回到酒店,我看見斯泰因布里納坐在酒吧里頭。懷著幾分歉疚,我過去坐在了他旁邊。我告訴他,我們不是來拍他的,也不打算拍他?!拔襾磉@兒不是因為你,”我解釋道,“我會守口如瓶,不會說在這兒見過你的?!彼瓷先ナ煮@訝,頓時放松下來,取消了回去的打算。我們開始聊天,三十年后,我們仍是朋友。坐在揚基體育場他的包廂里,為家鄉(xiāng)隊喝彩加油,再沒什么比這更來勁的啦,而這都要歸功于古巴的那場棒球賽。
說回卡斯特羅。我家墻上掛著一張鑲著鏡框的字條,上面用西班牙語寫著:“贈芭芭拉留念:我一輩子都沒遇見過這么難對付的采訪。”落款是“菲德爾·卡斯特羅,1977年5月20日,凌晨1點29分”。請注意上頭的時間。那是次日晚上采訪結束的時間。一連五個小時,沒有停頓。他抽著長長的古巴雪茄,將我籠罩在團團煙霧當中,我沒當場犯.氣管炎,簡直是奇跡。
但是一切都是值得的。在這次漫長的電視采訪中,卡斯特羅將他主要的想法和恐懼都和盤托出。首先,他明明白白地強調自己是個共產黨,盡管他出身自一個富裕的家庭,但從青年時候起就是共產黨員了。沒什么能改變他的信仰,這也是為什么美國中情局策劃了二十多次謀殺想取他性命的原因。最近解密的部分中情局文檔也證實了這一點。
對古巴監(jiān)獄里政治犯的人數,卡斯特羅坦誠不諱:大約兩三千人。聽到我質疑他的政府控制媒體時,他的回答也十分直白。
“你不允許有異議存在,”我對他說,“你們的報紙、廣播、電視、電影都在國家控制之下。人們可以在會議和代表大會上發(fā)表不同意見,可是不準在公眾媒體上持不同意見,或是表示反對?!?/p>
“芭芭拉,我們對新聞自由的看法跟你們的不一樣,”他答道,“如果你問這兒的報紙能不能反對社會主義,我可以坦白告訴你,不行,不會有這種情況。黨不允許,政府和人民也不允許。從這一點上講,我們沒有你們美國的那種新聞自由,但是我們很滿意這種狀況?!?/p>
當我問到個人問題時,他就沒這么直率了,顯然,他不想透露自己的婚姻狀況。
“我結沒結婚,這問題很重要嗎?”他說。
我告訴他,并非完全是這樣,但是我很好奇,想知道為什么“ 你結婚沒有 ,這么一個簡簡單單的問題卻會引起這么大的反響呢”。
他停頓了一下,然后很確定地說:“形式上,沒有?!比绱硕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