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身無分文地回了家,在邋遢的深夜酒吧里度過了駐唱實習期,技藝熟練后就去了北部的巡回俱樂部?!?/p>
她用腳敲著他的小腿。當發(fā)現(xiàn)對方正偷偷瞥著自己性感的雙腿時,她將兩腿時而交疊時而分開,不停地變換著姿勢。他細細打量著她那豐滿、光滑的雙手,很想撫摸上去,覺得它們會有點松軟。他看見她的手指朝指尖逐漸變細,涂著淡粉色的指甲油,修剪得很仔細。她戴著一只鑲著紅寶石的古董金戒指,可能是別人贈送的,也許那人就是布魯斯特。為了強調(diào)語氣,她不時碰碰他的膝蓋、肩膀、手等,而且停留時間在延長,也許過長了,這他并不肯定;她似乎在挑釁他,好像要激起他做出反應。每碰一次,他都覺得一陣顫抖,就像皮膚上微微地灼了一下。
斯坦利假裝要調(diào)整到更舒服的坐姿,將凳子向她移近了一些。此刻,他們的膝蓋已經(jīng)碰到了一起。
她對著鏡子唱起歌來,他嚇了一跳,強忍住沒笑出聲來。她的歌聲沙啞,低沉而空曠,像疲憊的民謠歌手。她張開雙臂,像朱蒂·加蘭一樣充滿了夸張的痛苦表情,毫不在乎咖啡吧里旁人的目光和指指點點?!霸铝梁印铱尚Φ那槿恕硞€迷人的夜晚……”
斯坦利的腦袋一動不動的,一邊緊張地掃視著人群。他注意到,人們的反應從偷笑和震驚變成了明顯的欽佩,很快地,他們作為聽眾參與了進來,他這才松了口氣,咧嘴笑了,在杰茜所創(chuàng)造的這場騷動中,驕傲地扮演起拍檔的角色。
“很多年來,我一直盼著自己有一天能被某位唱片制作人發(fā)現(xiàn),可是,這一行的大腕們從來不屑于光顧像布萊辛頓工人俱樂部或是蒂斯代爾米德爾頓德社團年度圣誕演藝吧這種地方?!?/p>
她唱得怎樣只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她是個黑人,帶著北部的新口音,聲音里充滿了在她看來是得克薩斯的拖長語調(diào),每個音都帶著延綿不斷的鼻腔顫抖,就像口腔豎琴的回聲。她喜歡顫音。事實上,她看上去就像人們所說的靈魂女歌手,像格萊蒂斯·奈特、羅伯塔·弗萊克、格羅麗婭·蓋諾等,有豐滿的乳房,她也喜歡彰顯自己的乳房,讓它們像池塘水面一樣漣漪不斷。不過,她把醇美的歌曲唱成了沙啞的搖滾,覺得自己是在展現(xiàn)藝術(shù)鑒賞力,卻因為一度過于擠壓嗓音,超出了自然的音域,而把嗓子唱壞了。她把自己想象成是杰茜·諾曼或是露露,嘴巴張得很大,以配合海登橋銅管樂隊。
她跳下凳子,匆匆穿上大衣,沒等斯坦利想好是否要反對,就推著他的肩膀,引他走出了意大利咖啡館,走進了冰冷的寒夜。她挽著他的胳膊,蜷在他身旁,他身上意想不到地大汗淋漓起來,汗水從后背淌下來,聚集在腰間,像一灣池水。
“散步去我那里吧,我很少在凌晨步行穿過倫敦。只有身邊有男伴才行,真的?!?/p>
她領(lǐng)著他穿過了蘇活區(qū)狹窄的街道,經(jīng)過華人開的雜貨店和餐館,經(jīng)過下流的脫衣舞店和路邊偷窺機。他們抄近路穿過燈火輝煌的萊斯特廣場,那里依然滿是游客和夜總會常客,還有輕浮的街頭客。他們走進安靜一些的、精致優(yōu)雅的朗埃克街,又漫步到科芬園,穿過圣保羅教堂附近的意大利廣場,那里鋪著鵝卵石,荒廢已久;他們繼續(xù)向前,從市場一側(cè)進入南安普敦大街,接著向東走到東街。
每當斯坦利想要帶路時,杰茜就會加快腳步,把他拖下半步路的距離。他也不在乎。除了感覺一旁有身體摩擦著自己,他什么都不管了。
“哈利街的醫(yī)生告誡我別再唱歌了。所以我轉(zhuǎn)而從事喜劇表演。你覺得70年代上舞臺插科打諢會容易嗎?因為膚色、性別,還有身材的凸翹,或者以上三種原因的綜合,我被那些混蛋們嘲笑奚落。所以這成了那些下流胚們毫無禁忌的咒罵詞和笑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