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扭著舞著,像經(jīng)受電刑的各個階段,頭頂上迪斯科球形燈放出旋轉(zhuǎn)的光芒,地板上一閃一閃像在放電,跳舞人猛烈地扭動著雙膝和雙肘,頻閃的燈光中,頭皮屑變成了閃爍的星星,廉價的白衣服放射著熒光。
迪斯科舞廳的四周角落里堆放著重低音揚聲器,發(fā)出一聲聲爆破,像是一次次的宇宙大爆炸,像詹姆斯·布朗的“性機器”一樣讓周五夜狂歡者再次能量激發(fā)。霓虹粉色的爪子和傳送帶上鑲著的鉆石在煙霧間晃動著。純金的拳頭沖著彌漫于四周的星際混沌,一下又一下地擊打著。
斯坦利:下班后我被劫持了,被人臉朝下地抬到這個叫明格斯的煤倉里。在探照燈下,我瞇著眼睛看到閃爍的頻閃管,我雙腳蹦跳著,那雙系著鞋帶的粗革皮鞋發(fā)出爆破聲,在易碎的、膜狀的空間里回響著,那空間裝有一個歸屬于我的固體物,即我的大腦。
柜臺后面是杰茜·奧唐奈,看著越來越多酒醉的狂飲者跌跌撞撞地從樓梯上下來,暗自呻吟開了。那些人穿著黑色絲綢褲子,下著白色細跟鞋,皮膚曬得黝黑,還佯稱是拜邁阿密海灘所賜。她將喧鬧嘈雜的酒會,碰碰車尖利的噪音,皮卡迪利廣場午夜馬戲團的一片驚叫聲,統(tǒng)統(tǒng)擋了出去。
這就是我要面對的,她邊自言自語不停嘮叨著,邊將各種酒斟入、噴入、灌入和倒入形狀各異的酒杯里。這是舞臺生涯的終結(jié)。這是在當(dāng)演藝人員、表演者,甚至也有人說是在當(dāng)歌劇女主角。
她此時是什么?是酒吧女招待。就在她這個年紀(jì)。
斯坦利:我貼墻偷偷地走著,潮濕的手指陷進一只小酒杯的凹槽里,漫不經(jīng)心地不時呷幾口啤酒,人群從街頭擁來,我感到腦袋漸漸輕飄起來,胃部卻有一種沉重的下墜感,想嘔吐,音樂在我胸口振動,讓我覺得很惡心,我討厭非得喊著說話。
杰茜只盼著面前能出現(xiàn)空曠悠長的公路。開著四輪驅(qū)動車,帶著一張信用卡,還有始終捉摸不定的旅伴。
可還有更多冒泡白葡萄酒要上,更多的杯杯香①、巴卡第②、啤酒香,還有血腥瑪麗。還有,嗨,有薯片嗎?沒有!那餐前小吃呢?沒有!那枝條餅干③呢?沒有!你是個大姑娘了,對吧?走開,否則我喊保安了!
斯坦利:我的身子僵硬頑固,不會因為好出風(fēng)頭或難以自制而做出那些奇怪的、有節(jié)拍的動作,真要這么做,整個舞廳就會樂開了,大伙會偷偷地模仿我,就像我在“十六歲以下哈姆萊茲塔”的首次也是最后一次的迪斯科舞會(它促使我提早放棄了這項特殊的腦-體協(xié)調(diào)運動)。
格羅麗婭·蓋諾的“我要活下去”響起來了。這首曲子最受大伙的喜愛,那些一直被人拋棄而想復(fù)仇的人,那些計劃要拋棄別人的人,都依然將它作為個人圣歌。
斯坦利:我就在那里,斯坦利·奧維爾·克利夫·威廉姆斯,他該有番作為的,可他就是鬧不明白那作為何在。
于是我躲閃著來到柜臺前想放縱自己。
杰茜正要向外走去,她朝右邊看了看,發(fā)現(xiàn)一個年輕男子正朝自己微笑。不要臉的家伙,膽敢如此。
斯坦利:就在這時我看到了酒吧女招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