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上我最好的套裝,那件寶石藍的套裝去見首相。見面的時間很短,哈羅德·麥克米倫很有魅力地跟我打招呼。他任命給我的職務跟我預想的一樣,而我也熱情地接受了任命。我希望能夠盡快開始工作,于是問他我該如何安排部內(nèi)的事務。他以他獨特的方式對我說:“哦,這樣吧,先給常務次官打個電話,明天上午十一點到那兒去一下,四處看看,然后就離開。我想時間不會太長的?!?/p>
就這樣,第二天上午——還遠沒到十一點——我就來到了位于約翰亞當街的漂亮的喬治亞大廈。這兒屬于斯特蘭德區(qū),當時是“養(yǎng)老金和國民保險部”的總部。我的上司,這個部的大臣約翰·博伊德-卡彭特來到大門口迎接我,并把我?guī)У搅宋业男罗k公室。我非常欣賞他這種做法,后來在我任內(nèi)閣大臣時也總是效仿他這種做法。約翰是那種很容易被人喜歡并受到他們尊重的人,因為他為人善良,注重細節(jié),能夠把一件復雜的事情解釋得淺顯易懂。他是個優(yōu)秀的演說家和辯論家。總而言之,他是值得一名新任政務次官學習的好榜樣。1962年,他升任財政部首席大臣,接替他的新大臣是奈爾·麥克佛森,再后來是理查德·伍德。能在他們手下任職我真是非常幸運。對于一個政務次官來說,工作是否有趣并且勞有所值,完全取決于部里的大臣。我覺得他們給了我所有的機會。第一天到約翰亞當街上班,我只不過是認認人,熟悉一下環(huán)境。除了辨認一下方向,聽人介紹一下情況以外,并沒有更多的時間做別的事了。
星期五(那天是我的生日),我出席了在布賴頓舉行的保守黨大會,并且被安排坐在主席臺上的一個顯眼的位子上。那天,當我出現(xiàn)在會場門口時,照相機再一次響起了,正如媒體描述的那樣,我從一輛品藍色的汽車中走出,穿著品藍色的套裝,戴著同樣顏色的帽子。然而,我的任職和穿著與大會的氣氛卻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就像伊恩·麥克勞德在這次小規(guī)模的改組中就任黨的主席一樣,人們也普遍認為這次大會將帶領保守黨走向偏左的道路。
回到部里之后,開會時的魅力和風光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枯燥的工作,但對此我毫無怨言。當時的“養(yǎng)老金和國民保險部”也就是今天的社會保險部,它負責處理的問題從技術上來說要比政府其他部門的工作(財政部的稅收工作可能是個例外)更復雜些。這可不只是要在下院避免被人抓住破綻進行攻擊的問題。如果一個人希望真正為政策的制定做出點貢獻,那他就必須在大的原則和細節(jié)方面都了如指掌。這正是我現(xiàn)在開始努力的方向。
第一步是重讀貝弗里奇報告的原文。該報告非常清楚地闡述了戰(zhàn)后養(yǎng)老金和福利體系的基本原理。報告中的主要方面我原來已經(jīng)非常熟悉,也非常贊同。報告的核心是全面的“社會保險計劃”這一概念,目的是為那些因失業(yè)、疾病或退休而喪失獲得收入的能力的人提供保障。這種保障將通過一個單一的體系來為被保障人提供最低的生活保障,資金的來源是由個人繳納的統(tǒng)一費用。與此同時并存的還有一個“國家援助”體系,其資金出自普通稅收,目的是幫助那些因為沒有能力繳納社?;鸹蛘咭驗楸kU金已經(jīng)用完而無法繼續(xù)享受“國民保險”福利的人?!皣以眲t是一種試驗,它在很大程度上被看作是一種過渡性的體系,它覆蓋的范圍也將隨著養(yǎng)老金或者個人存款的增加而逐漸減小。
現(xiàn)在再看這份報告,你會很輕易地覺察貝弗里奇當初提出的許多設想和預測是挺可笑的。他大大低估了他所提出的建議的成本,而其中的一部分原因是戰(zhàn)后的工黨政府立即實行了全額養(yǎng)老金,而沒有像貝弗里奇當初設想的那樣要經(jīng)過一個為期二十年的漸進階段。另外還有一些問題。一方面是繳納的社?;穑硪环矫媸穷I取的社會保障金,這二者之間的關系在任何一個個案中肯定是間接的,而隨著養(yǎng)老金的增加和老年人在人口中所占比例的上升,這兩者之間的關系變得越來越模糊了。“國家援助”不僅遠沒有消失,反而與后來出現(xiàn)的“補充福利”和“收入補貼”一樣不斷地膨脹,成為納稅人的一個令人擔憂的負擔。反常的是,這兩個名義上應當互為補充的體系在實踐中卻常常是互相矛盾的,因此已經(jīng)成為難以治愈的頑疾了。
盡管存在著這么多的問題,但貝弗里奇還是努力防止一些問題的出現(xiàn),特別是過分依賴福利和喪失個人自愿努力所造成的不良后果,而這些正是后來的政府或多或少有些忽視、現(xiàn)在又回過來給我們帶來麻煩的問題。不管其在實踐中的效果如何,貝弗里奇的報告中的措辭帶有后來人們所說的“撒切爾色彩”:
……國家應當為軍隊和交納社保基金的人提供保障。在提供保障的同時,國家也不應抑制主動激勵、機會和責任;在制定國家最低保障金的標準時,應當留有余地,鼓勵每個人自愿地為他自己和家人繳納高于最低標準的金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