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今我還非常清楚地記得,我當時坐在薩默維爾學院的公共學生教室里收聽丘吉爾那段著名的(或者叫臭名遠揚的)競選廣播,講話的大意是說社會主義需要“某種蓋世太?!眮韽娭茍?zhí)行。當時我就想,“他說得太過分了”。盡管從邏輯上講,社會主義和強制之間確實有無法否認的聯(lián)系,但在當時的情況下,這種說法是難以讓人信服的。在牛津的競選辯論會上,我聽到過類似論調(diào)的政治辯論。我知道它會遇到類似這樣尖銳的駁斥,比如:“那么當丘吉爾不在的時候,是誰在管理這個國家?是艾德禮先生?!蔽野l(fā)現(xiàn),這種論調(diào)現(xiàn)在遭到的正是這樣的反駁。
回到格蘭瑟姆后,我又在保守黨候選人村級集會上充當了“熱身”講演人之一。那時候,參加公眾集會的人比現(xiàn)在要多得多,他們希望他們的錢沒有白花。我經(jīng)常要在一個晚上趕到五、六個集會上去發(fā)表演講?,F(xiàn)在再回頭翻翻當時當?shù)氐膱蠹垖ξ已葜v的報道,絕大部分內(nèi)容我現(xiàn)在仍然是贊同的。比如德國一定要實行非軍事化,并且要接受審判。英國必須與美國合作,也要和蘇聯(lián)合作(有點不那么現(xiàn)實)。大不列顛帝國,這個全世界有史以來多個國家最重要的一個聯(lián)合體,永遠不能被分割解體(這或許也不是很現(xiàn)實——但是在大戰(zhàn)勝利之后,像我這種對不列顛帝國的前途的看法并不鮮見)。我號召人們支持保守黨的主要論據(jù)是,如果選擇保守黨,我們就能讓溫斯頓·丘吉爾繼續(xù)負責英國的外交政策。事實上,如果丘吉爾能堅持任職到1945年7月波茨坦會議之后,戰(zhàn)后的世界格局可能至少會有所不同。
與牛津大學保守黨協(xié)會的許多成員一樣,我也聽了保守黨中央總部的斯特拉·蓋特豪斯夫人做的關(guān)于公眾講演的講座。她強調(diào)語言表達要簡明清晰,盡可能地少用專業(yè)術(shù)語。其實在選舉集會上,如果你根本不知道在候選人到達之前你要說多長時間的話,那么有一點喋喋不休是非常有用的。但對我個人來講,最有價值的經(jīng)驗還是當一個很有幽默感但同時又很尖刻的聽眾提問時,我不得不獨立地回答。我記得有一次一位老者就在一次這樣的集會上給我提出了一個問題,這個問題在很長時間里一直影響著我對福利問題的看法,他問道:“就因為我省下了一點自己的錢,我就得不到‘救助'”。但是如果我把錢都花光,他們就會來救助我了?!睂τ谛屡d的福利國家,它們的政治家們不久就要面對這樣的艱難選擇,而這位老者的問題就是一個預先的警告。
投票日之后又過去了三個星期,來自海外選民和軍隊的選票也都已經(jīng)收回了,我就去了斯萊福德的計票站。在我們等待格蘭瑟姆的選舉結(jié)果出來的時候,陸續(xù)傳來了其他地方的選舉結(jié)果的一些消息。情況很糟糕,并且還正在變得越來越糟——工黨占據(jù)了壓倒性的優(yōu)勢,保守黨內(nèi)閣的大臣們一個接一個地落馬。接著,我們自己的候選人也失敗了。我很震驚,也很沮喪。我回到格蘭瑟姆,坐在一個名叫“電影屋”的影院里看著屏幕等待著更多的結(jié)果顯示出來。情況并沒有什么好轉(zhuǎn),我真的不能理解選民們?yōu)槭裁磿@樣對待丘吉爾。在回家的路上,我遇到了一位朋友,我一直以為他是保守黨的堅定支持者,便告訴他這個壞消息讓我覺得多么的震驚??墒撬稽c也不覺得震驚,相反,他說他認為這是個很好的消息。這使我更加難以理解了。我當時想,沒有什么人能夠像丘吉爾那樣強有力地保障英國人的自由了,所以英國的選舉人這么對待他真是讓人覺得羞恥。但是,埃德蒙·伯克不是說過嗎:“完美的民主是世界上最無恥的東西”?;仡^想想,1945年至1951年期間工黨的當選和執(zhí)政,似乎是戰(zhàn)時在英國起主導作用的集體主義精神的合乎邏輯的體現(xiàn)。并且,這種集體主義還要在英國繼續(xù)盛行三十五年——在這段時間里還要繼續(xù)塑造并扭曲英國社會,然后在1979年那個“不滿的冬天”里垮臺。
當時每個人都很清楚,必須重新對保守黨的原則和政策進行根本性的評估。我們在牛津感受到了這一點,在其他地方也是如此。在1945年的米迦勒節(jié)期間,我和邁克爾·肯欽·史密斯以及斯坦利·莫斯合寫了一份牛津大學保守黨協(xié)會政策委員會的報告,我們在報告中也提到了這一點。與其他任何保守黨本科畢業(yè)生所寫的論文相比,這份報告并沒有包含更多深奧的觀點。報告中包含的兩個主題都是我們已經(jīng)多次聽到的——更多地研究政策并更好地闡述它們。
這個建議可能確實有它值得肯定的地方。在我們今天所謂的保守黨的“形象”這一問題上,我們可能存在的一個主要問題是我們似乎已經(jīng)迷失了方向,盡管我們的政策的確在一定程度上具有連續(xù)性,但這些政策似乎都是專為有錢人而不是普通人制定的。正如我們在那份報告中所寫的那樣:“在公眾看來,保守黨的政策只是一系列解決具體問題的行政措施,在某些領(lǐng)域里還與富有階級的一些毫無道理的偏見和私利聯(lián)系在一起?!碑斎?,這種指責是不公正的。如果是保守黨贏得了1945年的大選,我們同樣也會建立一個福利國家——當然,我們會更少地使用直接公共開支,而是讓私營部門和自愿捐助發(fā)揮更大的作用。但是在當時,保守主義的理念比較簡單,就是維護既得利益,反對變化和改革,并且這種觀點在當時是很有影響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