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個回到現(xiàn)實，思考手上實際事物的人還是希茲。

"萬斯先生，你剛才也提到老格林的遺囑。我一直在想，假如我們知道遺囑里的每一條規(guī)定，說不定可以找到一些有用的線索。我聽說，留給這位老婦人的遺產(chǎn)高達(dá)好幾百萬美元，我想知道的是，她能隨她高興全權(quán)處理這些遺產(chǎn)嗎？而且，我也很想知道這位老婦人自己又立了什么樣的遺囑。從'人為財死'的角度來看，也許我們可以掌握到某種動機(jī)。"

"正是--正是!"萬斯毫不掩飾他對希茲的贊許，"這是目前為止最明智的提議。警官，我向你致敬。是的，老托拜亞斯的錢財可能與本案有某些關(guān)聯(lián)；也許不是直接的關(guān)聯(lián)，不過，金錢的作用--潛藏的影響力--毫無疑問已經(jīng)卷入了這些罪行。馬克漢，你覺得怎樣？要怎么去查看別人的遺囑？"

馬克漢想了一下。

"以目前的情況來看，我不相信會有什么大困難。托拜亞斯·格林的遺囑當(dāng)然有案可查，只是要花點時間到遺囑檢驗法官的檔案堆里找一找；至于格林夫人這邊呢，我剛好認(rèn)識格林家的律師--'巴克威與艾爾丁事務(wù)所'的合伙人老巴克威。我偶爾會在俱樂部碰到他，以前也幫過他一兩個小忙，我想我可以問他一聲，看他能不能私下告訴我格林夫人的遺囑。明天就能知道我們能夠查到多少。"

又過了半小時，會議結(jié)束，我們回家去。

"恐怕那些遺囑沒有什么實際上的用處，"那晚近深夜時，萬斯在壁爐前啜飲他的姜汁威士忌。"就像這樁令人苦惱案子里的每一件事，案情大白之前，它們的真實意義都是一團(tuán)難解的謎。"

他起身走向書架，拿下一本小書。

"現(xiàn)在，我想我應(yīng)該暫時忘掉格林大宅，研究一下《薩蒂利孔》譯注：詼諧的流浪漢小說，成書于一世紀(jì)，據(jù)說是羅馬皇帝尼祿的密友佩特羅尼烏斯的作品，生動描寫了羅馬社會的享樂生活和習(xí)俗。。每一個守舊的歷史學(xué)家，都很想弄清楚為什么羅馬會走向衰敗，他們不知道，自古以來，不變的答案就隱藏在佩特羅尼烏斯這本描寫頹廢羅馬城的不朽的經(jīng)典之作里。"

他靜下來一頁又一頁地讀他的書，神態(tài)一點也看不到專注的影子，他的兩只眼睛，更不斷地跑出書外頭來。

過了兩天--十一月三十日，星期二那天--早上過十點不久，馬克漢打電話給萬斯，請他立刻到他辦公室去。萬斯正準(zhǔn)備參觀現(xiàn)代美術(shù)館的黑人雕像展，由于檢察官的緊急電話，只好暫時先放下這項嗜好。半個小時不到，我們就進(jìn)入了刑事法庭大樓。

"艾達(dá)·格林剛剛打電話過來，希望能馬上見我，"馬克漢解釋說，"我建議她先和希茲談?wù)?，如果真有必要，我再親自過去。不過她好像很擔(dān)心我真的那樣做，堅持要自己到我這兒來，她的意思是，離開那房子她才能更自在地說話。她的口氣有點兒沮喪，我要她先過來。然后我就打電話給你，也通知了希茲。"

萬斯坐下，點起一根煙。

"她緊抓住任何機(jī)會來改變她身邊的氛圍，這我一點兒也不驚訝。我相信，馬克漢，那女孩一定知道一些對我們的調(diào)查很有價值的事。你難道不覺得，她可能已經(jīng)到了要告訴我們心事的地步了？"

就在他說話的時候，警官來了，馬克漢向他簡短說明目前的狀況。

"在我看來，"希茲有氣無力，卻又很感興趣地說，"這像是我們得到線索的惟一機(jī)會。我們自己什么線索也找不到，整個調(diào)查過程都在白費力氣，除非有人透露一些信息，要不然我們真的是束手無策。"

十分鐘過后，艾達(dá)·格林被引進(jìn)了辦公室。臉色不再蒼白，手臂上也不再懸著繃帶，她仍然給人一種虛弱的印象，她的神態(tài)舉止已經(jīng)不再像以前動不動就顫抖或畏縮。

在馬克漢的書桌前，她仰朝著陽光皺起眉頭坐了一會兒，好像在盤算該怎么起頭。

"馬克漢先生，我要說的是雷克斯的事，"她終于開口了，"我真的不知道該不該到這兒來--也許我這樣做很不忠實……"她以求助的眼神遲疑地看了他一眼。"告訴我，如果一個人知道某個非常親近而且摯愛的人的某件事--不好又危險的事，那么，當(dāng)這件事可能會引起非常嚴(yán)重的麻煩時，他該說出來嗎？"

"那得看情況而定，"馬克漢嚴(yán)肅地回答，"以目前的狀況，假如你知道任何可能有助于解決謀殺你兄姐的事，你就有說出來的義務(wù)。"

"即使這事是別人私下告訴我的秘密？"

"就算是那樣你也得講。"馬克漢慈父般地說，"不管是誰，他都已經(jīng)犯下了兩件駭人的罪行，可是我們還沒有掌握任何能夠?qū)词掷K之以法的東西。"

女孩轉(zhuǎn)開她憂形于色的臉孔，過了一會才帶著突如其來的決心揚起了頭。

"好，我告訴你……你曉得，你曾問雷克斯有沒有聽到我房間的槍聲，那時他告訴你說他沒聽到。呃，馬克漢先生，他向我吐露了秘密：他其實聽到了槍聲，不過他不敢承認(rèn)，他怕你會質(zhì)疑他為什么沒有起床報警。"

"那么，你認(rèn)為他又為什么要靜靜地待在床上，讓每個人都以為他睡著了？"如果說這女孩的信息已經(jīng)讓馬克漢如獲至寶，從馬克漢臉上倒一點也看不出來。

"那就是我不能理解的事了。他也不肯告訴我。不過他一定有個理由--我知道他有！有個嚇壞了他的理由。我求他告訴我，但是他惟一肯說的是，他聽到的不只是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