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二)禍與福

我與李宗仁 作者:李秀文


就在我五歲的那年秋天,我害了一場大病,幾天水米不沾,燒得口唇都焦了。父親著急去請鄰村( 村頭村人 )一位專醫(yī)小兒的醫(yī)生來看?。?nbsp;后來得知這醫(yī)生就是我丈夫的先祖如璽公 )。醫(yī)生說不要緊,吃兩服藥就會好的。誰知,我服了藥,燒還一直不退,臉色蠟黃,雙目緊閉,已不知開口哭喊,眼看已是沒救了,父母只好把我抬到灰屋去擱著,等咽氣后才掩埋。也是我命不該死,一日一夜,只是奄奄一息。那時正值秋收農(nóng)忙時節(jié),父母不能守著我,和哥哥、大姐去忙著收割,二姐、三姐又都不敢去看守我,直到我母親割禾回來,才眼淚汪汪地跑到灰屋去,以為我斷氣了,誰知我不但沒有死,反而睜開眼睛,使勁地叫:“媽媽,我肚餓,我要吃飯!”把母親嚇得奔出灰屋叫喊。父親趕忙來看,只見我已坐得起來,叫爸叫媽,直嚷肚餓。父母定了定神,這才又驚又喜,把我抱回房間,給我吃粥,我大口大口地吃。吃完粥,便要下地走動,這病好得也真奇怪。后來我和丈夫說起此事,他說是他先祖妙手回春,因為他先祖是個頗有名氣的專治小兒病的醫(yī)生,遠近鄉(xiāng)村都知名的,曾經(jīng)醫(yī)好許多得病的小兒。我的病是藥力生效才好轉(zhuǎn)來的。但人人都說是我的命大。這次我在灰屋死里還生的事,在附近各村都傳開了,人家傳說紛紛,有的說我大難不死,必有后福;有的說神靈保佑,此命必定不凡。因此便都建議我父母要好生看待。父親當時還半信半疑,恰巧那時村里來了個算命先生,父親就請來為我算命。這先生先問我父親要了我的八字(出生的年、月、日、時辰),對我瞧了好半天,看了立相,又看坐相,還要看行路相。之后滿面堆笑,向我父親拱手道喜說:“恭喜恭喜,你這個女是個貴人,我走江湖多了,從沒算過這樣好的女命,你女兒他日富貴雙全,福壽過人,不但夫榮妻貴,且是兩家人的福星,真是貴不可言?。 备赣H本來就信命,此時經(jīng)算命先生的一番好話,他更深信不疑我是個好命女了。從此,我便真的受到一家人的加倍愛護,村里人也都把我當為福星。

不久,福氣真的降到我家來了。所謂福氣,就是我母親竟在四十多歲時又再懷孕,生下的竟是個男孩。老年得子,實為稀罕,大家都歸功于我,說是我命好,招弟。有了弟,一家人更是喜氣洋洋。同村中有新生孩子的,都來問我母親討些我用過的衣物,說是沾沾福,是個男孩的便可長命百歲,是個女孩的也就希望她招來弟弟。

既然我生來命好,一家人便都另眼看待,吃的、穿的都與三個姐姐不同,以后逐漸不讓我去做農(nóng)活,只叫我學做些針線和手面功夫。因此,我從九歲起就學得一手好女紅。如繡花、做鞋面、納鞋底、趟鞋等,都是附近出名的巧手。而我的三個姐姐,一直做家務(wù),做農(nóng)活直到出嫁。到了夫家,她們更加辛苦勞碌,終身不曾有幾天好好過一過。三個姐姐的命運都是苦的苦,累的累。二姐三十不到便給不爭氣的丈夫氣死了,所生一個女兒被丈夫賣給人家,一個男孩后來由我供讀到大學畢業(yè)。盡管她們一世受苦,但誰都不曾怨過誰,只曉得怨命不好。

農(nóng)村一般人家,日食三餐紅薯芋頭拌煮的飯便算不錯了,只有逢年過節(jié)才得見見葷腥。平時因吃自種的瓜菜特別寒涼,需要多吃辣椒相抵。因此家家都有一個結(jié)實的辣椒缽。記得我家的辣椒缽,被我不小心打破了一個角,一直還在用著,我做了國民黨代總統(tǒng)夫人,回到家鄉(xiāng),這辣椒缽還在呢。

農(nóng)村人生活清苦,男人們便利用晚上時間,去河里戽魚蝦,捉田雞。捉到田雞可以飽吃幾餐,魚和蝦則拿來焙干備用,舍不得多吃。農(nóng)忙時節(jié),才加點菜,如炒黃豆,燜干魚,也可以飲點酒。飲酒也只限于男人,女人是很少飲酒的。我家吃飯時常常是男女不同桌,因為男人吃的菜要比女人的菜好些,還要邊飲酒,邊抽煙。起初是農(nóng)忙時節(jié)如此,后來家境漸漸寬裕,請有長年男工,干脆男女分桌吃飯。我出嫁之后,回家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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