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中年禿頂?shù)哪腥四税杨^上的汗，手搭在堆起的大紙箱上歇口氣。瞧見低頭看著地上白線的孫鏡，開口說："昨天這里剛死了一個人。"

孫鏡抬頭看看他。

"那么大的花盆。"他說著用手比了個比籃球大兩號的圈，"從四樓砸下來。當(dāng)場就躺倒在那兒啦。"他一指地上的白線。

"真慘。"孫鏡應(yīng)和。

"可不是呢。"男人好似立刻就歇過力來，臉上生氣勃勃。他像重播昨天現(xiàn)場畫面般，從韓裳的穿著模樣到花盆砸開腦袋的聲響，一路解說下來。

"事情就透著奇怪，怎么就這么巧，這條路上人走的又不多，偏偏她走到這里停住了。要是她不停下來，花盆就砸不上。"

"停下來？為什么？"

"可沒人到地下去問她。還有那花盆落下來的位置也不對，公安都派了現(xiàn)場那個什么……現(xiàn)場堪查組，里里外外腳印指紋都查過，當(dāng)時四樓老李家一個人都沒有。氣象專家就解釋了，這是碰上低空瞬時強氣流，把花盆在半空里吹歪了。哈，就是一陣妖風(fēng)，嗡一聲就過去了。"他鼓起肺泡，模擬著風(fēng)的聲音。

"死的這女的，可還是個明星呢，演話劇的，真叫一個漂亮。你看過話劇嗎？名角兒，演起來場場爆滿，可惜了啊。躺在地上，白花花的腦漿到處都是。"

孫鏡覺得有些不對味起來，插嘴問："你昨天真的當(dāng)場親眼看見了？"

男人愣了愣，然后講："看見的人多啦。"說完他拍了拍紙箱，回身繼續(xù)搬東西去了。

民間的傳奇就是這么來的，孫鏡想。大概要不了多久，這就會演變成一個極有真實感的鬼故事吧。

不過韓裳當(dāng)時真的停下來了嗎？這男人的故事版本里，并沒有說她是為什么停下來的。通常這種口口相傳的故事，只會無中生有，情節(jié)越來越豐富離奇，卻絕不會把原本就有的細(xì)節(jié)變沒。要是韓裳真的停步不前，這肯定是個在外人看來沒有原因的突兀行為。

如果這不是個鬼故事，而是場謀殺……

如果我是殺人者，孫鏡想。如果我有辦法讓花盆突然掉下來--要做到這點已經(jīng)很困難了，所以我最好得再想個法子，讓要砸的那個人呆著不動，否則命中目標(biāo)的難度就太大了。

要是能知道韓裳突然停下的原因，就能想出法子，找到謀殺者。如果真有這么一個人的話。

可或許……那就是個鬼故事呢？茨威格的詛咒，弗洛伊德的實驗，這些在一般人看起來，就是鬼故事。

想到鬼故事的時候，孫鏡就想起了那個說鬼殺人的老婦人。

老婦人的小煙雜店并沒有在營業(yè)，鐵卷簾拉下來，卻沒有拉到底，留了條縫，傳出里面的聲響。

孫鏡敲了敲門，鐵卷簾"嘩嘩"地抖動起來。

"誰啊？"里面問。

"買煙。"

"搬店面了，都打包了。"說話的人，聽聲音像是老婦人的女兒。

"要條中華，沒有嗎？"

幾根手指頭從縫里伸出來，搭住卷簾的下沿，"嘩"地把門抬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