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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畫篆刻漸漸成名(2)

留得年年紙上香:齊白石的今生今世(四色圖文典藏本) 作者:齊白石


蕭師傅是個全才,裱新畫是小試其技,揭裱舊畫是他的拿手本領(lǐng)。我跟他學(xué)了不少日子,把揭裱舊畫的手藝也學(xué)會了。

我三十二歲那年,二月二十一日,春君又生了個男孩,這是我們的次子,取名良黼,號叫子仁。我自從在沁園師家讀書以后,由于沁園師的吹噓,朋友們的介紹,認識的人,漸漸地多了。住在長塘的黎松安,名培鑾,又名德恂,是黎雨民的本家。那年春天,松安請我去畫他父親的遺像,他父親是上年故去的。王仲言在他們家教家館,彼此都是熟人,我就在松安家住了好多時候。長塘在羅山山腳下,杉溪的后面,溪水從白竹坳來,風(fēng)景很幽美。那時,松安的祖父還在世,他老先生是會畫幾筆山水的,也收藏了些名人字畫,都拿了出來給我看,我就臨摹了幾幅。朋友們知道我和王仲言都在黎松安家,他們常來相敘,仲言發(fā)起組織了一個詩會,約定集會地點,在白泉棠花村羅真吾、醒吾弟兄家里。真吾名天用,他的弟弟醒吾名天覺,是沁園師的侄婿,我們時常在一起,都是很相好的。

講實在的話,他們的書底子,都比我強得多,作詩的功夫,也比我深得多。不過那時是科舉時代,他們多少有點弋取功名的心理,試場里用得著的是試帖詩,他們?yōu)榱藨?yīng)試起見,都對試帖詩有相當(dāng)研究,而且都曾下了苦功揣摹過的。試帖詩雖是工穩(wěn)妥貼,又要圓轉(zhuǎn)得體,作起來確是不容易,但過于拘泥板滯,一點兒不見生氣。我是反對死板無生氣的東西的,作詩講究性靈,不愿意像小腳女人似的扭捏作態(tài)。因此,各有所長,也就各做一派。他們能用典故,講究聲律,這是我比不上的,若說作些陶寫性情、歌詠自然的句子,他們也不一定比我好了。

我們的詩會,起初本是四五個人,隨時集在一起,談詩論文,兼及字畫篆刻,音樂歌唱,倒也興趣很濃,只是沒有一定日期,也沒有一定規(guī)程。到了夏天,經(jīng)過大家討論,正式組成了一個詩社,借了五龍山的大杰寺內(nèi)幾間房子,作為社址,就取名為"龍山詩社"。五龍山在中路鋪白泉的北邊,離羅真吾、醒吾弟兄所住的棠花村很近。大杰寺是明朝就有的,里邊有很多棵銀杏樹,地方清靜幽雅,是最適宜避暑的地方。詩社的主干,除了我和王仲言、羅真吾、醒吾弟兄,還有陳茯根、譚子荃、胡立三,一共是七個人,人家稱我們?yōu)?龍山七子"。陳茯根名節(jié),板橋人,譚子荃是羅真吾的內(nèi)兄,胡立三是沁園師的侄子,都是常常見面的好朋友。他們推舉我做社長,我怎么敢當(dāng)呢?他們是世家子弟,學(xué)問又比我強,叫我去當(dāng)頭兒,好像是存心跟我開玩笑,我是堅辭不干。王仲言對我說:"瀕生,你固執(zhí)了!我們是論齒,七人中,年紀是你最大,你不當(dāng),是誰當(dāng)了好呢?我們都是熟人,社長不過應(yīng)個名而已,你還客氣什么?"他們都附和王仲言的話,說我客氣得無此必要。我沒法推辭,只得應(yīng)允了。社外的詩友,卻也很多,常常來的,有黎松安、黎薇蓀、黎雨民、黃伯魁、胡石庵、吳剛存等諸人,也都是我們向來極相熟的。只有一個名叫張登壽,號叫仲的,是我新認識的。這位張仲,出身跟我一樣寒微,年輕時學(xué)過鐵匠,也因自己發(fā)憤用功,讀書讀得很有一點成就,拜了我們湘潭的大名士王湘綺先生做老師,經(jīng)學(xué)根底很深,詩也作得非常工穩(wěn)。鄉(xiāng)里的一批勢利鬼,背地里仍有叫他張鐵匠的。這和他們在我改行以后,依舊叫我芝木匠,是一樣輕視的意思。我跟他,都是學(xué)過手藝的人,一見面就很親熱,交成了知己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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