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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生時的家庭狀況(2)

留得年年紙上香:齊白石的今生今世(四色圖文典藏本) 作者:齊白石


甚至在風(fēng)平浪靜,各不相擾的時候,他們看見誰家老百姓光景過得去,也想沒事找事,弄些油水。我祖父是個窮光蛋,他們打主意,倒還打不到他的頭上去,但他看不慣他們欺壓良民,無惡不作,心里總是不服氣,忿忿地對人說:"長毛并不壞,人都說不好,短毛真厲害,人倒恭維他,天下事還有真是非嗎?"他就是這樣不怕強暴,肯說實話的。他是嘉慶十三年(戊辰o一八 八)十一月二十二日生的,和我的生日是同一天。他常說:"孫兒和我同一天生日,將來長大了,一定忘不了我的。"他活了六十七歲,歿于同治十三年(甲戌o一八七四)的端陽節(jié),那時我十二歲。

我祖母姓馬,因為祖父人稱齊十爺,人就稱她為齊十娘。她是溫順和平、能耐勞苦的人,我小時候,她常常戴著十八圈的大草帽,背了我,到田里去干活。她十歲就沒了母親,跟著她父親傳虎公長大的,娘家的光景,跟我們差不多。道光十一年(辛卯o一八三一)嫁給我祖父,遇到祖父生了氣,總是好好地去勸解,人家都稱她賢惠。她比我祖父小五歲,是嘉慶十八年(癸酉o一八一三)十二月二十三日生的,活了八十九歲,歿于光緒二十七年(辛丑o一九 一)十二月十九日,那時我三十九歲。祖父祖母只生了我父親一人,有了我這個長孫,疼愛得同寶貝似的,我想起了小時候他們對我的情景,總想到他們墳上去痛哭一場!

我父親貰政公,號以德,性情可不同我祖父啦!他是一個很怕事、肯吃虧的老實人,人家看他像是"窩囊廢"(北京俗語,意謂無用的人),給他取了個外號,叫做"德螺頭"。他逢到有冤沒處伸的時候,常把眼淚往肚子里咽,真是懦弱到了極點了。我母親的脾氣卻正相反,她是一個既能干又剛強的人,只要自己有理,總要把理講講明白的。她待人卻非常講究禮貌,又能勤儉持家,所以不但人緣不錯,外頭的名聲也挺好。我父親要沒有一位像我母親這樣的人幫助他,不知被人欺侮到什么程度了。我父親是道光十九年(己亥o一八三九)十二月二十八日生的,歿于民國十五年三月二十一日,活了八十八歲。我母親比他小了六歲,是道光二十五年(乙巳o一八四五)九月初八日生的,歿于民國十五年三月二十日,活了八十二歲。我一年之內(nèi),連遭父母兩喪,又因家鄉(xiāng)兵亂,沒有法子回去,說起了好像刀刺在心一樣!

提起我的母親,話可長啦!我母親姓周,娘家住在周家灣,離我們星斗塘不太遠(yuǎn)。外祖父叫周雨若,是個教蒙館的村夫子,家境也是很寒苦的。咸豐十一年(辛酉o一八六一)我母親十七歲那年,跟我父親結(jié)了婚。嫁過來的頭一天,我們湘潭鄉(xiāng)間的風(fēng)俗,婆婆要看看兒媳婦的妝奩的,名目叫做"檢箱"。因為母親的娘家窮,沒有什么值錢的東西,自己覺得有些寒酸。我祖母也是個窮出身而能撐起硬骨頭的人,對她說:"好女不著嫁時衣,家道興旺,全靠自己,不是靠娘家陪嫁東西來過日子的。"我母親聽了很激動,嫁后三天,就下廚房做飯,粗細(xì)活兒,都干起來了。她待公公婆婆,是很講規(guī)矩的,有了東西,總是先敬翁姑,次及丈夫,最后才輪到自己。我們家鄉(xiāng),做飯是燒稻草的,我母親看稻草上面,常有沒打干凈,剩下來的谷粒,覺得燒掉可惜,用搗衣的椎,一椎一椎地椎了下來,一天可以得谷一合,一月三升,一年就三斗六升了,積了差不多的數(shù)目,就拿去換棉花。又在我們家里的空地上,種了些麻,有了棉花和麻,我母親就春天紡棉,夏天織麻。我們家里,自從母親進(jìn)門,老老小小穿用的衣服,都是用我母親自織的布做成的,不必再到外邊去買布。我母親織成了布,染好了顏色,縫制成衣服,總也是翁姑在先,丈夫在次,自己在后。嫁后不兩年工夫,衣服和布,足足地滿了一箱。我祖父祖母是過慣窮日子的,看見了這么多的東西,喜出望外,高興得了不得,說:"兒媳婦的一雙手,真是了不起。"她還養(yǎng)了不少的雞鴨,也養(yǎng)過幾口豬,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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