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行過死蔭之地8(3)

行過死蔭之地 作者:(美)勞倫斯·布洛克


我搖搖頭,“我覺得不只是紐約,好像每個地方都一樣。”

“是嗎?我只看得見紐約,我老覺得整個城市好像一點一點往下坍,你怎么說的,對,‘下層結(jié)構(gòu)’,就這個詞兒?!?/p>

“也許吧。”

“整個下層結(jié)構(gòu)都在崩潰。上個月才又爆了一條大水管。到底怎么回事,系統(tǒng)太老舊,每樣?xùn)|西都不行了?十幾二十年前,誰聽過大水管爆裂嗎?你記得這種事情以前發(fā)生過嗎?”

“不記得,不過這并不表示它就真的沒發(fā)生過。很多事情發(fā)生我都沒注意到?!?/p>

“嗯,你說得有理。我也一樣,很多事情仍然在發(fā)生,我卻沒注意到。”

他選的那家餐廳在和大西洋街隔一個街區(qū)的法院大道上。我聽他的建議,點了菠菜派當開胃菜,他向我保證這和希臘咖啡店做的圓餅夾菠菜絕對不同。他沒騙我。我的主菜是一道砂鍋,里面有壓碎的小麥和快炒碎肉及洋蔥,也很棒,就是份量太多,吃不完。

“可以帶回家嘛,”他說:“你喜不喜歡這個地方?一點都不時髦,可是東西好吃得沒話說。”

“我真奇怪他們開到這么晚?!?/p>

“在禮拜六晚上?廚房會工作到午夜,甚至更晚?!彼伪成弦豢?,“要讓這頓飯完美,還有一樣?xùn)|西。你喝過一種叫作阿拉克燒酒的玩意兒沒?”

“是不是跟烏首酒21很像?”

“有點像烏首,但有差別,不過是有點像。你喜歡烏首酒嗎?”

“談不上喜歡。以前在五十七街和第九大道交叉口有一家希臘酒吧,叫做‘安塔爾與斯皮羅’――”

“真的,取那種名字?”

“――有的時候我在吉米?阿姆斯特朗的酒吧喝了一夜的波本威士忌之后,會去那兒喝一兩杯烏首,當做睡前酒?!?/p>

“波本之后接烏首,嗯?”

“當胃藥,”我說,“讓你的胃好過些。”

“聽起來像是讓你的胃永遠沒感覺?!彼麑Ψ?wù)生使了個眼色,叫他再加咖啡。“前幾天我真想喝酒?!彼f。

“可是你沒喝。”

“是有?!?/p>

“這一點最重要,彼得。想喝是很正常的,這不是你戒酒之后第一次想喝吧?”

“不是?!彼f。這時服務(wù)生走過來替我們加滿咖啡,等他走開之后,彼得說:“可是這是第一次我真的在考慮是喝還是不喝?!?/p>

“很認真在考慮?”

“嗯,應(yīng)該很認真吧。我想是的?!?/p>

“可是你并沒有喝?!?/p>

“沒有,”他說,看著自己的咖啡杯,“但是我?guī)缀蹙袜玖恕!?/p>

“嗑藥?”

他點點頭。“海洛因,”他說,“你有沒有試過海洛因?”

“沒有。”

“連試都沒試過?”

“連想都沒想過。我喝酒時也從來不認得嗑藥的人,當然那些我偶爾逮捕的家伙除外?!?/p>

“所以說海洛因是專給下層階級的人用的嘍?!?/p>

“至少我一向這么認為。”

他溫柔地笑了笑,“或許你認識用它的人,只是他們沒讓你知道罷了?!?/p>

“有可能?!?/p>

“我一直很喜歡它,”他說,“我從來不注射,只吸。我很怕針頭,這反而有好處,否則搞不好我現(xiàn)在早就因為艾滋病送命了。你知道嗎,不注射也會上癮的?!?/p>

“我聽說過。”

“有一兩次我嗑藥后身體不對勁,嚇壞了,后來靠喝酒戒了毒,然后呢,后面的故事你就知道了。我靠著自己戒了毒,卻得進戒酒協(xié)會戒酒。所以說其實我是栽在酒精手里,不過在我心里,我既是酒鬼,也是毒蟲?!?/p>

他啜了一口咖啡?!笆聦嵣希彼f,“當你透過毒蟲的眼睛去看這個城市時,它會變得完全不一樣。你雖然是個警察,上了街頭也很機靈,不過如果我們兩個一塊兒在街上走,我看到的毒販會比你看到的多得多。我會看到他們、他們也會看到我,彼此相認。我隨便到紐約任何一個角落,不到五分鐘就能碰到一個樂意賣一袋毒品給我的人?!?/p>


上一章目錄下一章

Copyright ? 讀書網(wǎng) m.ranfinancial.com 2005-2020, All Rights Reserved.
鄂ICP備15019699號 鄂公網(wǎng)安備 42010302001612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