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耳,別這么說你媽,她……是為了養(yǎng)你吧?!蔽衣犃@么說她媽,覺得分外刺耳。
“養(yǎng)我?不,她天生……淫蕩?!绷а狼旋X地說出這兩個字,讓我心里一跳。
“我念幼兒園的時候,家里就總是來很多的叔叔,那時她在紡織廠上班,效益很好,怎么會養(yǎng)不起我?她以為我不懂,不知道,其實到我上小學(xué)的時候,就明白了她在干什么。”
“你父親……死的很早嗎?”我試探著問。
六耳臉色一黯:“我從沒見過他。小時候我問過媽,她說我爸早就死了,我還沒生出來就死了。我問她,我爸是干什么的,怎么死的,她總是不肯告訴我。她甚至不告訴我他的名字。我是跟我媽姓的,每次要填父親名字的時候,我就寫‘傅親’?!?/p>
我心中一動,做媽的不肯告訴兒子哪怕一點點父親的情況,這其中會不會有什么隱情?
“到讀中學(xué)的時候,我就和她越來越疏遠(yuǎn)。她問我什么我總是不愿回答。從讀高中開始,我就告訴別人,我媽我爸都死了。她給我錢,我嫌這錢臟,從來不愿意去用?!?/p>
“自那以后,我從沒和別人提起過我媽的事情,你是第一個,那多?!绷粗摇?/p>
我默默點頭。
“那多,你覺得我是個怎樣的人?”六耳突然問我。
“你?”
“是的,我是說你剛認(rèn)識我的時候?!?/p>
我臉上露出笑容:“你是個逢人就粘死纏爛打的小王八蛋。不過很討人喜歡?!?/p>
“嘿,說得我像個流鼻涕的小男孩?!绷残α艘幌拢骸澳阌袥]有奇怪過,像我這樣的性格,怎么住到你這里以后,就沒有和別的朋友聯(lián)系過?”
“我是很奇怪?!蔽依蠈嵉鼗卮穑骸澳銘?yīng)該朋友很多的,而且我和你也不是特別熟,怎么會一直住在我這里不挪窩?!?/p>
“當(dāng)然,現(xiàn)在已經(jīng)熟得不能再熟了。”為免他多心,我又補(bǔ)了一句。
“那你覺得我現(xiàn)在的性格怎么樣?”
“你現(xiàn)在的性格啊……”我有些猶豫,不知該怎么說。
“直接說,沒關(guān)系。其實我自己知道自己的?!?/p>
“你現(xiàn)在的性格有點怪,或者說,變得有點孤僻了。不過換了任何人遭遇這種事,都沒法做得更好的,換我也一樣,打擊確實太大了?!?/p>
“不是有點孤僻,是很孤僻。我所有的同學(xué),都知道我是個很孤僻的人,所以我沒什么朋友?!绷中α艘幌?。這次是苦笑。
“可你在福建的時候?”我皺起眉頭。孤僻?開玩笑,那時候他活潑得過了頭。
“這么些年,她每個月都會給我錢,積下來也是很大的一筆了。讀大學(xué)的時候,我去看過幾次心理醫(yī)生。我也覺得我的性格有問題,想要改變一下。醫(yī)生建議我換個環(huán)境,重新開始。所以我準(zhǔn)備用這筆錢去國外,忘記這一切,再不回來?!?/p>
“重新開始?”
“是的,我下決心以后,就出來旅游,想從那時候開始,讓自己變得陽光、外向?!?/p>
“這么說,你是刻意做成那樣的?”
“一開始是有些刻意,可后來我就喜歡上了那種感覺。我想照這樣下去,我會有很多朋友,會有新的生活?!?/p>
在說話的時候,有那么幾秒鐘,六耳的眼神中流露出憧憬神往之色,但很快就沉寂了下去。
因為已經(jīng)再也沒有那樣的機(jī)會。
如今的他,連站在陽光下,都變成了一種奢侈。
我心里一陣陣的難受,用力按著他的肩膀,說:“相信我,一切會好起來的。你已經(jīng)感受到了生活的樂趣,那么就不要放棄它。
“是嗎?”他的眼神有些迷惘。
我重重地點頭:“可是單純的逃避是沒有用的。你看,你想要開始新的生活,卻需要用到你母親的錢,你避不開的。”
六耳的嘴角一抽,顯然我說到了他的痛處。
“現(xiàn)在為了遺傳的事,必須要找你的母親。而且,你不覺得她對你父親的事這么忌諱,其中沒有古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