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說,我爸他可能也……”六耳張大了嘴。
“總之這是一個切入點。一定要搞清楚你父親的情況。如果是突發(fā)變異,我們也得找到源頭在哪里?!?/p>
六耳看著我,很久,終于微微點頭。
“晚些我打電話給她?!彼ь^看看掛鐘:“她上午不會起床的?!?/p>
我心想怎么有人習慣比我起得還晚,隨即就想到她的職業(yè),每天回到家里至少也該是凌晨了吧。
今天沒什么大新聞要跑,我寫完個四百多字的小稿傳給編輯,惦記著不知六耳有沒有問出他父親的事,特意早早收工。到家的時候還不到五點。
“怎么樣,你媽怎么說?”我一進門就問。
“呃……還沒打電話。那我現(xiàn)在打吧?!?/p>
我搖了搖頭,看來六耳對他母親成見太深,我不催他就一直拖著。
六耳在我的注視下又磨蹭了一會兒,才拿起電話。
“嗯,是我。”他低低地說。
然后他就在那里不停地“嗯”著,很有些敷衍的樣子,活像個被嘮叨母親煩到不行的孩子。
不管他母親是做什么職業(yè),母親就是母親,還是很疼這個性格怪僻,對外宣稱自己父母雙亡的不肖子的。
當然,嚴格說起來,則是母子都不肖啊。
“等會兒我想過來一次。”等媽的嘮叨告一段落的時候,六耳說。
“不用不用,不用準備什么?!甭犨@樣的回答我就能猜到她媽在說什么,和我媽不會有多少區(qū)別,大概更熱情些吧。
“我,是想問爸的事?!?/p>
這句話說完,六耳沉默了一會兒,聽著話筒里他母親的話,抿著嘴唇。
過了一陣子,他才說:“我知道了?!闭f完就掛了電話。
“你現(xiàn)在就去嗎?”我問。
“不去了?!绷f。
“怎么?”
“還是老樣子,她不肯說。她說她已經忘了,讓我別再提這件事?!?/p>
我想了想,問:“你媽平時對你態(tài)度怎么樣?”
“態(tài)度?像條跟在我屁股后面搖尾巴的狗,只要我不提那件事?!绷冻鱿訍旱纳袂椤?/p>
“怎么說也是她把你養(yǎng)大的啊,”我皺起眉頭:“怎么這樣形容?!?/p>
六耳“嘿”了一聲,撇撇嘴。
我嘆了口氣,六耳對他母親的成見已深,不是我這么說一句就能扭過來的。
可是他母親對他這么百依百順,卻唯獨不能提這件事,哪怕為此不能見日漸疏遠的兒子,要知道對一個母親來說這可是極大的折磨啊。
“要不,我去試試?”
吃晚飯的時候,我突然對六耳說。
六耳停住大塊夾肉的筷子,疑惑地對我說:“你?”
我很明確地收到他的意思:兒子都不愿意說,你一個外人去有用嗎?
“我去試試??偛荒芫瓦@么放棄。你告訴我……她工作的地方,還有她的名字?!?/p>
“好吧。”
電梯門在五樓打開,入眼一片金碧輝煌。
這是上海最著名的夜總會之一。
一個小弟迎上來:“先生,有預訂嗎?”
“哦,沒有,給我個小包吧?!蔽铱纯催@架式,為我的錢包默哀三秒鐘。
“小包還有,八百。我?guī)湍阏乙晃粯I(yè)務經理吧?!?/p>
“不用,你叫游芳吧?!?/p>
“好的,您稍等?!毙〉芄Ь吹赝碎_,在總服務臺查了一下房間的請況,對我比了個請的姿勢。
這里大得像迷宮一樣,我跟著他七拐八轉,在一間包房前停下。
“就是這里,先生,您稍等片刻,游芳就過來?!彼嫖掖蜷_門說。
“好的。”
我坐在柔軟的真皮沙發(fā)上,打量著四周的裝飾。
一圈沙發(fā)圍著一個銅座的磨沙玻璃桌幾,都是高檔貨,四十二寸的大背投,一邊是個電腦點歌臺。兩面的墻上都掛著油畫,似是陳逸飛的仿制品。說是小包房,空間還是挺大的,擠一擠至少能坐六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