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蛋奶來了,他喝了一口點點頭,好像一個老品酒師在表示那瓶波馬特酒還不錯。請注意,佳釀談不上,但還可以。他說:“在那個公園及街上,總有人買這個賣那個?!?/p>
“白天沒什么,”我說,“但晚上有?!?/p>
“那件案子是晚上發(fā)生的,所以你想也許有人會看到什么。不過他們只要看你一眼就知道你大概是警察,所以你沒法跟他們談?!?/p>
“我壓根就沒試。”
“沒有人會把我當警察。”
“我也這么想。”
“如果他們看到我跟你一起,他們想想就明白了。所以我們不去公園,在這里見面?!?/p>
“想得真周到?!?/p>
“嗯,這并不需要一個火箭科學家才想得到?!彼拖骂^吃蛋奶,半晌他抬頭來喘口氣說:“我去比較合適。沒問題。說不定還會碰到我認識的哥們兒。不太可能就是了,克林登公園不是我的勢力范圍?!?/p>
“只差幾條街而已,你以前一定去過,你記得那個法蘭德斯指揮官?!?/p>
“哦,指揮官跟我老朋友了,這里是我的城市,我是想認識每條街,但這不表示不論我去哪里,我一定認得在街上走動的哥們兒。你想問的人大都不怎么走動。如果有新人出現(xiàn),他會被細細看過,說不定他是競爭者,說不定他肚子里另有算計,說不定他是警察,也說不定他是給警察辦事的。他問得越多,他看起來越像是個麻煩?!?/p>
“如果可能有危險,”我說,“那就算了?!?/p>
“過街有危險,”他說,“不過街也有危險。不能一輩子站在街角。你怎么辦?還不是向兩頭張望,然后過街?!?/p>
“你的意思是?”
“可能得花好幾天工夫,沒法一上去就問人問題。得慢慢來,這樣才自然?!?/p>
“你就慢慢來,”我說,“不過這案子沒多少錢。湯姆?薩德斯基沒給我多少訂金,恐怕也不會再有。事實上,我有種感覺,最后我可能會把全部或部分的錢還給他。”
“我不喜歡聽你這樣說。把錢還回去?!?/p>
“那的確令人不舒服,”我說,“但有時我別無選擇。”
“這樣的話,”他說,一邊把賬單向我推過來,“我最好讓你付賬,不趁你還有錢的時候要你請更待何時?”
等他朝公園走去之后,我站在咖啡館前的人行道上看著格倫?霍爾茨曼的公寓。我告訴自己,應該另外選一個咖啡館跟TJ見面的。這樣的地方多得是。在曼哈頓,這樣的咖啡館就跟在阿斯托里納的希臘館子一樣多,都有相似的菜單,相似的氣氛,你也可說同樣地沒有氣氛。為什么我偏要選上這個角落,面對我最不想做的事?
兇殺案的偵查得從被害人開始。從我站的地方,我可以上數(shù)二十八層樓看見被害人家里的窗戶,在窗后我很可能找到被害人的妻子。無疑,莉薩?霍爾茨曼是第一個我應該去訪談的人,是最有可能提供我想要的資料的人。
但她是我最不想見的人。她失掉胎兒時,我沒有打電話去。她丈夫被殺后,我沒有打電話去。自從四月我們四個人消磨了一晚之后,我就沒有跟她說過話,而且我對她丈夫想和我做個朋友的表示不予理會,雖然談不上有罪惡感,我總覺得很不舒服。想到現(xiàn)在要去打攪她,在她最悲痛的時候,問她我非得問的那些唐突的問題,我的不安就急速的增加了起來。
我數(shù)著窗戶往上看。我知道他們的公寓――她的公寓――在第二十八層,但我不能確定要數(shù)幾個窗戶,因為我以前沒有注意到他們有沒有十三層。大部分紐約的大廈都跳過這個號碼,但也有幾個建筑商拒絕向迷信低頭。(哈蒙?魯滕斯坦,一個星期前從自己陽臺跳樓自殺的大亨,在這點上特別直言不諱。有好幾個專文報道都說他表示生命太短,不必信這個邪。有一個寫訃聞的特別指出,他住的是他自己的地產(chǎn)之一,這幢六十二大廈是真的有六十二層,如果在其他類似的建筑,則會只有六十一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