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因為這個緣故,所以你最近不喝了?”
“當(dāng)然。一旦你的馬被偷了,你做什么?你買一把新鎖把馬房鎖上?!彼龂@了一口氣,“不過我發(fā)誓我不相信咖啡會起任何作用。我相信我停喝咖啡真正的理由是,對力行‘十二階段’自療法的人來說,這再自然也不過。當(dāng)我們有壓力時我們該怎么反應(yīng)?我們放棄一些能給我們歡愉的事物?!彼酒饋?。“我還要再來一杯,”她宣布,“你也要嗎?”
“坐下,我去拿?!?/p>
“別傻了,”她說,“我不需要節(jié)省精力。我不是不能動,我只是在等死。”
過了一會兒她說:“我不希望你誤會,以為我厭世不想活了。每一天對我來說都非常的珍貴。我希望這樣的好日子不會完?!?/p>
“那你要槍做什么?”
“那是為好日子過完后可以用。我到圖書館去查遍了有關(guān)的資料,看來等好日子過完之后,壞日子可是真的非常惡劣。你并不是轉(zhuǎn)過臉對著墻,靜悄悄的走了。你的日子不但極度痛苦,而且會延續(xù)相當(dāng)?shù)臅r間?!?/p>
“難道他們不會給你止痛藥?”
“我不想那樣。我已經(jīng)錯過整段的生命,把我自己灌滿了伏特加,不省人事。我不想要從這個世界跳出,帶著一腦子的嗎啡跳進(jìn)另一個世界。動完手術(shù)后他們給我一種強烈止痛藥,而我不能忍受那種感覺,我要他們停止,給我泰諾止痛藥?!阃吹眠@么厲害,’那個住院醫(yī)生說:‘泰諾不夠用。’‘那我就忍著。’我告訴他,其實也還好,你覺得我是在扮演殉道者?”
“我不知道?!?/p>
“我可不覺得。天曉得,我費了這么大的工夫,不再酗酒虛度生活,走,我也要走得清醒明白。我寧可忍受痛苦,也不要借藥物掩蓋起來。見鬼,這是我手上的牌,是我的命運。我會盡力堅持到底,直到我決定不再玩,這是我的牌,我可以決定何時結(jié)束?!?/p>
我向窗外望去。外面越來越黑,好像太陽已經(jīng)西沉,其實時間還早得很。
“我不覺得這算自殺,”她說,“一部分的我仍舊保存著天主教信仰,不能自殺。上帝給你生命,拿走它是有罪的。但我不覺得我要自殺,我只是給我自己一個禮物。”她微微一笑,“一個鉛做的禮物。你知道那首詩嗎?”
“哪首詩?”
“羅賓遜?杰弗斯14的《傷鷹》,他在家附近的林子里發(fā)現(xiàn)一只受傷的鷹,寫他是多么喜歡老鷹,如果會得到一樣的懲罰,他寧可殺人不殺鷹。他帶了食物喂它,試著幫助它,但最后的日子終于來臨,他唯一可以替它做的事是免除它的痛苦。‘在薄暮之中,我給了它鉛之禮,’我想他的句子是這樣的。意思是一顆子彈。他給了那只傷鷹一槍,而后它可以再度飛翔。”
我仔細(xì)想了一會兒說:“可能對老鷹比對人適合。”
“你是什么意思?”
“用槍自殺常常結(jié)果一片狼借,而且并不一定成功。我剛從警校畢業(yè)出來時,聽說有個家伙對著他的太陽穴開了一槍。子彈穿過骨頭,在腦殼里鑿了一條穴,穿過頭皮下面,從腦子的另一邊出來。那個可憐的雜種血流得像一條被斬的豬,把一只耳朵永遠(yuǎn)弄聾了,落下的頭疼病痛苦得無法用言語形容。”
“還活了下來。”
“哦,當(dāng)然。他一直沒失去意識。我還知道其他例子,有人往他們腦子開槍,但還是活了下來,包括一個房屋局的警察,他在過去十二年中都活在一種植物人的狀態(tài)。但就算你第一次就做對了,這真是你要給自己的禮物嗎?槍殺對你的身體是極度的暴力。你頭骨的上部全轟掉了,你的腦漿飛濺的滿墻都是。我很抱歉,我不是故意要做這種描述,但――”
“沒關(guān)系?!?/p>
“有沒有其他比較溫和的辦法,簡?不是有一本書專門講這個的嗎?”
“的確有一本,”她說,“我的床邊就有一本。還是我自己掏腰包買的。我到圖書館去找,但已有十六個人等著借。我簡直不敢相信,好像我在查巴美食店買熏鮭魚。在這個城里你想自殺,還得領(lǐng)一個號碼牌慢慢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