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頭看見一個高挑的女孩子匆匆忙忙地迎上來,黑色的緊身無肩上衣,腰掐得細(xì)細(xì)的一簇。下頭是肥腿的墨綠褲子,仿佛是絲綢。再底下是印度式的皮拖鞋,皮子鑲了細(xì)細(xì)的銀色金屬花紋,腳趾上的蔻丹艷艷的。女孩子的頭發(fā)密密地垂下來,層層疊疊地卷曲著,一把束起來,隱隱夾了銀飾,直垂到腰際。行走之間仿佛有銀飾輕碰的丁丁聲,仿佛來自發(fā)間,又仿佛來自足底,攜了淡淡的茉莉香氣。明明是素到極致的顏色,卻是艷得讓人仿佛睜不開眼――正是安然。
許嫻連忙招呼:“小然。”
安然這才把臉從許嫻那邊轉(zhuǎn)過來,飛快地掃了一眼舜青。舜青一瞥之間看見安然臉極白,眼睛是煙黑色,仿佛深不見底。臉上竟然是一絲脂粉也沒有的,嘴唇微微抿得發(fā)白。安然把手遞出去:“小嫻就交給我吧,你放心吧。”
舜青只得伸手去握她的手,她的指尖很涼,也帶著淡淡的茉莉香氣。翻手間看見女孩子左手小指上戴了一枚璀璨的方戒,雖然不大,卻刺得人眼暈。舜青淡淡笑:“安小姐,真高興又看見你?!被仡^告訴許嫻:“那我先走了,有事兒給我打電話。”
舜青的車開遠了,安然輕輕說:“他走了?!比缓蠓鲈S嫻回去,把她安置在沙發(fā)上。
許嫻沒有說話。
女人的心事瞞不過女人,她看看安然,安然也正悲哀地看著她。忽然兩個人一起微弱地笑了,開始只是笑,后來許嫻的眼淚慢慢就滑下來,冰冷冷的帶著咸味。安然掏出一方手帕來,這年月只有這個怪人還肯用手帕。亞麻抽絲,帶著舊時的溫柔。安然一邊給她擦眼淚一邊在她的身后放了一個墊子。
許嫻是個好人,雖然她有時候軟弱,不,總是軟弱。她總是肯幫助別人,總是肯替別人打算。在這段心事里如果說傷害過誰的話,那么從始至終她傷害的最多的只有自己。安然看著許嫻消瘦的臉,低低地說:“小嫻,你這是何苦?” 她的意思是女人總要自己多體貼自己,可是她并沒有說出來。沈白,乃至這個舜青,因為讓許嫻痛苦卻又裝作不知道,或者真的不知道她的痛苦,安然已經(jīng)自動把他們列入黑名單。她真正想說的是:“小嫻,你還年輕,不如重新開始?!笨墒墙Y(jié)果她只是踱出去,在陽臺上點了一支煙。
煙霧裊裊,她手上的幾個鐲子也丁當(dāng)作響,算是打破寂寞的聲音。
我也年輕,可是我如何重新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