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石頭上刻的字發(fā)生了興趣。我在紙片上記下了一些:芬奇學校;羅徹斯特大學;菲利普斯學院,安多沃;伊利諾斯大學;美國女子大學聯(lián)合會;賓夕法尼亞州費城公學。等等。除了這些學校以外,還有其他為重建這座圖書館捐資的美國學校。我試圖尋找那塊著名的銘文,當我1925年首次來到歐洲而這座圖書館剛剛完工時,一些美國捐助者和比利時當局就此產(chǎn)生了許多愚蠢的爭執(zhí)(今天看來倒是不那么愚蠢了)。我沒有發(fā)現(xiàn)它。我試圖準確回憶其原文,但實在記不清了。不過我想其意思大致是這樣的:“因德國的怒火而毀滅;因美國的慷慨而重建?!?/p>
“那些書呢?”我問那位德軍指揮官,我越來越感到他是個正派人?!盁?,”他說道,“可能全部都燒了?!?/p>
一名臉上長滿疙瘩,顯得十分狡詐的納粹工人走上前來,黃色臂章表明他屬于托特組織,他們往往跟隨德軍行動并負責清理廢墟。他對我說:“這是英國人干的。在他們離開前放了把火。非常典型,不是嗎?”
我什么也沒有說,但是后來當我單獨和上校在一起時,我向他提出了這個問題。他看著我,聳了聳肩,說道:“我的先生,正如我所說的,在這座城市里發(fā)生了一場戰(zhàn)斗。在街道上進行了激烈的戰(zhàn)斗?;鹋诤驼◤椂加蒙狭恕D憧从卸嗌俜课荼淮輾?。我不知道一座房屋在被摧毀時是否會得到與眾不同的對待。也不知道這座圖書館是與其他房屋一樣玉石俱焚呢?還是由于其他原因被摧毀?”
在我們離開柏林之前,一位德軍軍官來到威廉宮并告訴我們:“先生們,我們剛剛得到來自盧萬的消息,英國人以最無恥的方式搶劫了那座美麗的古城。”
我們在盧萬消磨了一個早上,在廢墟附近轉(zhuǎn)悠,察看一些沒被摧毀的房屋,與剛返回的居民以及牧師和嬤嬤們交談。有些牧師和嬤嬤在三天戰(zhàn)斗中,就躲在附近女修道院和修道院的地下室里。我們沒有看到或聽到一絲一毫關于英國人搶劫城市的證據(jù)。公平地說,也沒有一位德國正規(guī)軍軍官曾經(jīng)這么說過。
當我們早上9點15分進城時,被炸得稀爛的街道上空無一人。沒有一個平民;只有一些士兵和穿著捷克軍裝(難道德國人連軍裝都不夠穿嗎?)的輔助部隊成員,此外就是穿著無標志工作服、戴著黃色臂章的托特組織成員。
在希特勒發(fā)動西線攻勢前,盧萬居民共有41000人。一周后,當納粹軍隊進城時,沒有一名居民還留在那里。我們無法查清楚有多少平民被殺??赡芊浅I佟R部赡芨緵]有人被殺。實際情況是,該城居民由于對納粹大軍的恐懼,在德國人到來前就已逃離該城。他們無疑還記得上次即1914年德國人來時,有200名市民代表被抓作人質(zhì)并被槍決,以作為對所謂狙擊事件的報復。
當我們離開時,大約中午時分,我們看到第一批返回的市民。他們的臉充滿震驚和恐懼,是那樣的悲苦和怨怒,然而,又是如此自尊!我注意到了這一點――在某種意義上,此時此刻,以自尊掩飾著的痛苦是人類臉上最高貴乃至最美麗的表情。我們那超級世故油滑的奧爾德斯?赫胥黎(Aodous Huxley)之流需要多看看這種表情――在廢墟之中的、活生生的表情。
德軍指揮官將我們帶到大教堂和市政廳。除了有一兩扇窗戶被打破而外,幾乎都完好無損。它們一定是逃過了1914年那場火災,因為都不是新建筑。一名德國軍官對我說:“斯圖卡式俯沖轟炸機比起普通轟炸機有一個優(yōu)點?!?/p>
“什么優(yōu)點?”我問道。
“它們更為精確??纯催@里的市政廳和大教堂都幸免于難。若是普通轟炸機攻擊這座城市,很可能連它們也會被擊中。但我們的斯圖卡不會。它們只炸指定的目標?!?/p>
我們魚貫而入市政廳。在一條挺長的中世紀風格大廳里――可能是接待室,因為位于前面――我們立即辨別出這里曾經(jīng)是英軍司令部。在一張用白木制作的大桌子上,放著地圖、筆記本、威士忌酒瓶、啤酒瓶和帶有奇怪的英國商標的餅干筒。它們證明英國人不久前還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