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過是跟那個人談了談?!?/p>
“不管你做了什么,反正奏效了。那才是我所關(guān)心的。請坐,休息一會兒。你喝點什么嗎?”
“不,謝謝?!?/p>
“喝點咖啡?”
“好,如果不麻煩的話。”
“請坐。是速溶的,你不介意吧。我實在懶得煮真正的咖啡。”
我告訴她速溶咖啡也很好。她沖咖啡時,我坐在沙發(fā)上等著。房間很舒適,家俱雖然不多,但還算漂亮。音響里放著輕柔的爵士鋼琴獨奏曲,一只黑貓從墻角探出頭來謹(jǐn)慎地看著我,然后又從我的視線中消失了。
咖啡桌上放了幾本新近的雜志??《人物》、《電視指南》、《大都會》和《自然史》。音響上方的墻上掛了一幅鑲框海報,是幾年前惠特尼博物館為霍珀舉行畫展時設(shè)計的。另一面墻上有一對非洲面具。橡木地板的正中央鋪了塊斯堪的納維亞地毯,是藍(lán)、綠相間的抽象圖案。
她端著咖啡回來時,我夸贊了這個房間。她說她希望能把這個公寓留下。“但從某種角度考慮,”她說,“最好還是不能,你知道?我的意思是,如果我繼續(xù)住在這里,有人還會來找我。男人們?!?/p>
“當(dāng)然?!?/p>
“再說,這兒沒有什么是屬于我的。我是說,房里只有那張海報是我挑選的。我去看那個畫展,想留點什么作為紀(jì)念。那個人畫出了寂寞。人們聚在一起,但相互隔膜,望著不同的方向。它打動了我,真的。”
“你以后打算住哪兒?”
“找個好地方,”她信心十足地說。她坐在我旁邊的沙發(fā)上,一條長腿墊在臀部下面,她的咖啡杯放在另一個膝蓋上。她穿著上次在阿姆斯特朗酒吧穿過的紫紅色牛仔褲,配了件檸檬黃毛衣。毛衣下面似乎什么都沒穿。她光著腳,腳趾甲和手指甲涂著同樣的茶紅波特酒色。她原本穿著臥室拖鞋,但坐下來時踢掉了。
我留意到她眼睛的藍(lán)色,和方型寶石戒指的綠色,然后,我的視線被地毯吸引過去??瓷先ハ袷怯腥税涯巧厦娴念伾萌ビ脭嚢杵鲾囋谝黄鹆艘粯?。
她輕輕吹了吹咖啡,喝了一口,然后身子前傾,將咖啡杯放在咖啡桌上。她點起一根香煙,說:“我不知道你跟錢斯說了什么,但他對你印象很深。”
“這我也不知道。”
“他今天早上打電話來,說要過來。他到這兒的時候,我上著鏈鎖,但不知為什么我覺得他并不可怕。你知道,人有時會有這種直覺?!?/p>
我當(dāng)然知道。波士頓連環(huán)殺手從來不用破門而入。所有的被害者都是開門請他進(jìn)去的。
她噘起嘴巴,噴出一口煙。“他非常好。他說沒想到我不快樂,還說從沒想過要違背我的意愿強留我。我那樣誤會他,他似乎感到傷心。你知道嗎?他讓我覺得內(nèi)疚。他使我覺得像是犯了大錯,就像我丟掉了什么東西,永遠(yuǎn)無法挽回,我會為之后悔的。他說:‘你知道,我從不收留回頭的女孩’,我想,天哪,我是在自斷退路。你能想像這有多荒謬嗎?”
“我想也是。”
“他真是一個高明的騙子。好像我辭掉大好的工作不做,還放棄了將來可以拿到養(yǎng)老金的機會。算了吧!”
“你什么時候必須搬出公寓?”
“他說可以到月底。我可能在那之前離開。收拾行李很容易。這里的家俱都不是我的。只有衣服,唱片和霍珀的海報,但你知道嗎?那些東西可以留在這兒。我不想帶走任何讓我想起這兒的東西。”
我喝了幾口咖啡。它比我偏愛的口味淡些。鋼琴獨奏結(jié)束了,接下來是一首鋼琴三重奏。她再次對我說錢斯對我印象深刻?!八胫牢以趺磿夷?,”她說,“我含糊其辭,說你是我一個朋友的朋友。他說我沒必要雇你,我只要跟他說一聲就行了。”
“可能是真的?!?/p>
“也許吧。但我不這樣想。就算我真的先找他談,假設(shè)我鼓起勇氣試著跟他談,慢慢地我可能會回心轉(zhuǎn)意,這個話題可能會被放在一邊。你知道,我也會把它放在一邊,不直截了當(dāng)?shù)卣f出來。他會想辦法暗示我離開他是不可能的事。他也許不會說‘瞧,婊子,你老實待在這兒,否則我毀你的容’。他也許不會這么說,但我會聽出他的這個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