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八百萬種死法(9)

八百萬種死法 作者:(美)勞倫斯·布洛克


“我可能知道他是誰?!?/p>

我等著。一個穿長衫的男人沿街走來,每到一個門臉前,他都停下來。他或許在看櫥窗,但不可能啊,打烊以后,每個店鋪都拉下了像車庫那樣的鋼制百葉窗。這個男人在每個關(guān)了的店鋪前停留,研究著百葉窗,似乎那東西對他而言具有某種意義。

“櫥窗購物?!雹?/p>

一輛籃白相間的巡邏車經(jīng)過,慢了下來。里面有兩個身穿制服的警察望著我們。羅亞爾向他們道了晚安。我沒說什么,他們也是。車開走后,他說:“錢斯不常來這兒?!?/p>

“我在哪兒能找到他?”

“很難說。他可能在任何地方出現(xiàn),但都是你想不到的地方。他在哪兒都待不久?!?/p>

“他們也是這么告訴我的?!?/p>

“你去哪兒找過?”

我去過第六大道和第四十五大街交界處的一家咖啡。格林威治村的一家鋼琴酒吧,西四十道街的兩個酒吧。羅亞爾仔細(xì)聽著,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他不會在‘松餅漢堡’店,”他說,“因為他的女孩不在街上拉客。我‘了解’這一點。不過,他總會在那兒,你知道?就‘在’那兒。我說什么來著,他會在任何地方露面,但都待不久。”

“我該到哪兒找他,羅亞爾?”

“哦,操,”他說,“他是一個皮條客,老兄。”

“你不喜歡他。”

“沒什么喜歡不喜歡的。我的朋友都是生意上的朋友,馬修,錢斯和我之間沒有生意往來。我們的買賣不同。他不買毒品,我不買女人?!彼b牙露出了猥褻的笑,“只要男人有錢,就有女人免費上門。”

羅亞爾提到了哈勒姆區(qū)圣尼古拉斯大道上的一個地方。我走到了第一百二十五大街。那里寬敞明亮,燈火通明,但我開始領(lǐng)略到一個白人走在黑人的街道上那種并非毫無道理的恐慌。

我沿著圣尼古拉斯大道上向北走,途經(jīng)兩個街區(qū),到了卡梅朗俱樂部。它看上去很像凱爾文 斯莫爾酒吧,只是租金更低,只有投幣式自動點唱機(jī),沒有現(xiàn)場演奏。男洗手間污穢不堪,廁所的隔斷間里,有人在興致勃勃地吸著什么東西。是可卡因,我想。

酒吧里我一個人都不認(rèn)識。我站在那兒喝了一杯汽水,看著吧臺后面鏡子里映出的十五或二十個黑面孔。我突然覺得,我看到了錢斯,但自己并不知道,這種想法在那個晚上已經(jīng)不止一次地出現(xiàn)。我得到的對他外貌的描述與在場三分之一的人相符,寬泛點的話,還能涵蓋余下的二分之一。我沒見過他的照片。我的警察朋友也不知道這個名字,如果那是他的姓,檔案里也沒有他的記錄。

兩側(cè)的男人都背對著我。我看了一眼鏡中的我,一個面色蒼白的男人,穿著毫無色彩的套裝,外罩灰色大衣。我的套裝應(yīng)該燙了,我的帽子看上去不比被風(fēng)吹走好多少,而我站在這里,孤零零地夾在兩邊這些穿著入時的家伙中間,他們肩膀?qū)掗?,穿的衣服有夸張的大翻領(lǐng)和包布紐扣。皮條客們過去常常在菲爾 克朗費爾德的博覽會店排隊購買這個款式的衣服,但克朗費爾德店關(guān)門了,我想不出他們現(xiàn)在會到哪兒去買。也許我該查清楚,也許錢斯有賒購帳號,我可以通過它來順藤摸瓜。

只是操這種職業(yè)的人不會賒帳,因為他們用現(xiàn)金。他們連買車都用現(xiàn)金,他們會從容地走進(jìn)一家波坦金汽車經(jīng)銷店,數(shù)出一疊百元大鈔,然后把一輛卡迪拉克開回家。

我右邊的一個人沖酒保勾勾手指。“還倒在這個杯子里,”他說,“讓它有點味道?!本票M谋永锏沽艘恍”幠嵩?,然后又加了四或五盎司冰牛奶。他們過去把這種混合酒稱為“白色卡迪拉克”。也許現(xiàn)在他們還這么叫。

也許我該先去波坦金試試。

或者,我也許該待在家里。我的出現(xiàn)制造了一種緊張的氛圍,我能感覺到這個小房間里的空氣變得凝重起來。遲早有個人會過來問我,我他媽的以為自己在這兒干嗎,而我很難給出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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