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媚娘從小就不喜歡女紅,英武十足,少年時曾隨父母游歷大江南北。壯美的山河開闊了她的眼界和胸襟,也歷練了她的膽魄和才干。據(jù)史書記載,武媚娘辭別寡母入宮時,曾對她的母親說,"如今我進(jìn)宮見皇上,怎么知道就不是好事呢?不要哭哭啼啼的,像小孩子一樣!"唐詩人崔郊有云,"一入侯門深似海,從此蕭郎是路人。"深宅大院、宮門緊閉,能被皇帝寵幸固然是好事,但人生漫漫,哪一天不幸失寵,老死宮中恐怕也無人問津。媚娘母親的痛哭想來也是人之常情。令人驚訝的倒是,年僅14歲的媚娘,面對未知的前途,沒有絲毫的恐懼,似乎人生的一切已然成竹在胸。
可是,進(jìn)宮后的武才人雖得太宗喜歡,但并沒有徐惠得寵。以現(xiàn)代愛情觀衡量也在情理之中。
太宗屬于勇猛剛健型,徐惠則是小鳥依人,一剛一柔,相互欣賞也相互依賴,定然有許多情致。而武則天剛毅果決,充滿霸氣,和太宗的"氣場"互有沖撞,反倒是和太子李治的柔弱、溫順相輔相成。
在愛情世界里,"互補原則"似乎屢試不爽。楊康處心積慮,一心勾結(jié)權(quán)貴;偏偏遇到穆念慈宅心仁厚,無意功名利祿。郭靖老實木訥、憨頭傻腦,卻被古靈精怪、多才多藝的黃蓉所看中。如果楊康和黃蓉在一起作惡,那真是乾坤顛倒、偷天換日。而假如穆念慈和郭靖共同生活,恐怕兩人都寸步難行。由此可見,剛?cè)岵鸥菀桩a(chǎn)生愛情。所以,在太宗時期,武媚娘不管如何飛揚跋扈,也很難專寵??赡苊哪镆睬逦刂懒诉@一點,所以在太宗生前,就開始和李治培養(yǎng)感情。
不料,太宗一死,武媚娘必須遵從后宮慣例,被送去感業(yè)寺出家為尼。但以武則天的計謀和心計,怎么可能會安心禮佛誦經(jīng)呢?在寂寞中,她日夜思念著李治,也期待著心上人可以救她于水火之中。
但此時的李治已貴為一國之君,左擁右抱的美女不計其數(shù),還能想得起曾經(jīng)的山盟海誓嗎?
就在這樣無端的揣測與不安的戰(zhàn)栗中,人們讀到了武媚娘一生少見的憂傷:
看朱成碧思紛紛,憔悴支離為憶君。
不信比來長下淚,開箱驗取石榴裙。
武則天《如意娘》
此時的武媚娘,依然年輕貌美,同樣有著對愛情的期盼與渴望。她眼見年華似水,卻無法看到自己的幸福和未來,那份惶恐與憂傷呼之欲出。她說自己"已經(jīng)看朱成碧,老眼昏花了。而這一切都是因為太過思念你。不相信的話,可以開箱驗取,那些石榴裙上還有我滴下的淚光"。這份對愛情和相思的急迫表白,讓人看到了武媚娘身為女子的柔弱。
幸好歲月將這首情詩封存并流傳下來,才讓人們在武后殘忍、暴虐的形象中,找到了一絲柔情蜜意的光芒。當(dāng)年的媚娘也一定明艷照人,有著年輕女子的溫柔和憂傷。若非如此,后宮佳麗多如牛毛,李治又怎么會對她情有獨鐘!
假如,太宗的愛能夠更溫和一些,李治的愛能夠再狂野幾分,媚娘還會不會有后來無法遏制的野心和欲望?追憶往事,她是不是因為感業(yè)寺里的憂傷太過慘烈,才積攢了十足的怨氣,在后來的歲月報復(fù)起李唐的江山與廟堂!而當(dāng)李治滿心歡喜把媚娘接回宮中的時候,他并不知道此時的武媚娘,已經(jīng)不再是當(dāng)年蜷在他的臂彎里撒嬌的可人兒。感業(yè)寺里一番紅塵劫難,令媚娘從鐘情于愛的女子,變成了只相信自己的標(biāo)準(zhǔn)悍婦。而徐惠的那句"以才侍君",在她的人生軌跡中也開始發(fā)揮巨大的作用。
以怎樣的才學(xué)和城府經(jīng)營日后的生活,保住自己的地位,恐怕是武媚娘再度進(jìn)宮前早就想好了的:"女人只能靠自己"。所以,她能夠狠心掐死自己的女兒嫁禍于他人,并游刃有余地在后宮慘烈的爭斗中立于不敗之地。最后一再廢掉自己的兒子,步步高升,終于自立為王。寺廟本是斷絕塵緣的地方,而武則天走出感業(yè)寺的時候,卻看破人世爭斗,完成了從傾城少女到至尊紅顏的心靈裂變。太宗在天有靈,恐怕也是始料不及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