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竟陵墨客,深宮幽情(5)

魏晉風(fēng)骨化沉香 作者:上官紫微


悲傷的情緒,有極大的牽引力,它能引出許多平日里忽略了情結(jié),譬如懷才不遇的愁苦。此時的范云便被這兩種情緒包圍著,在寄望離別好友的同時,道出了心中的打算:"爾拂后車塵,我事東皋粟。"你此番以文學(xué)侍從的身份上路,無疑也算是一種仕途上的成功。枉我癡長你十幾歲,卻在沉浮不定的宦海里,始終未曾謀得一席之地。但愿在你離開之后,我能辭官歸隱、躬耕隴畝,或者像阮籍那樣耕作于東皋之陽,"以避當(dāng)涂者之路";又或者像陶淵明那樣,尋找一片隱秘之地,"臨清流而賦詩"。

一首《餞謝文學(xué)離夜》如同在愁苦的烈酒中浸泡過一般,不快的情緒滲透到了詩文的每個角落,其中固然有懷才不遇的郁悶,有年至不惑的落寞,卻也皆因離愁而起。與他少不更事之時所寫的送別詩相比,沉重的氣息已濃厚了許多。

如此還不夠,離別仿佛下定決心要跟隨范云一輩子似的,總是隔三差五地就來騷擾他一番。面對如此高頻率的離別,有些人或許會麻木,但對情感極為細膩的詩人而言,每一次分別的出現(xiàn),便意味著他們的情感之中,又增添了一份沉重與傷感。

寫了無數(shù)送別名篇的范云明白這一點,他的摯友、同為"竟陵八友"的謝朓當(dāng)然也明白,所以,才有這首《新亭渚別范零陵云》:

洞庭張樂地,瀟湘帝子游。

云去蒼梧野,水還江漢流。

停驂我悵望,輟棹子夷猶。

廣平聽方籍,茂陵將見求。

心事俱已矣,江上徒離憂。

零陵(今湖南零陵縣北)乃荊楚之地,自古以來即被視為蠻夷之鄉(xiāng)。范云此次到如此荒遠之地赴任,已與貶謫無異,向來仕途不順的他此時難免心懷惆悵。身為朋友,謝朓的心境自然也很不平靜,但他明白與其提醒范云所到之處是如何觸目驚心,莫如給予一定的安慰。

于是,他以關(guān)于湖南的兩個動人傳說來作為這首送別詩的開頭:"洞庭張樂地,瀟湘帝子游"。相傳,黃帝曾在洞庭演奏《咸池》之樂,娥皇、女英曾因追隨舜不及而死于湘水。有些美麗傳說的蒼梧之野,四處彌漫著輕煙,悠悠的白云也異常飄然。天際的盡頭,滾滾而來的江水匯集于此刻的新亭(今南京郊外)。

離別就在眼前,謝朓不得不從遠處的"蒼梧野",回到目之所及的"江漢流"。以有限的六句詩,盡敘對范云的離別之意。你已泛舟江上,卻并不馬上離去,臉上盡是猶豫不舍的神情;而我則只能在岸邊停車駐馬,悵然若失地看著你離開。此番一別,希望在零陵你能像晉人鄭袤那樣政績顯赫,我也能像司馬相如一樣得到帝王的賞識。然而,那些遠大的理想與抱負(fù)都已隨著滔滔江水逝去了,如今只剩下你我對望中的離別和無窮無盡的憂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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