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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來啦(3)

水底的火焰-知識分子蕭乾:1949-1999 作者:丁亞平


1950年冬,蕭乾到湖南去參加土改,遍訪山鄉(xiāng)村寨。這雖然是帶著任務(wù)去做的,但對蕭乾而言,是一次難忘的啟迪。解放區(qū)的天確實是明朗的天。解放,成為壓倒一切的中心話題。

那真是他心情特別愉快,又特別活躍的日子。 赴岳陽縣筻口鄉(xiāng)參加試點土改期間,蕭乾拍攝了多幅照片。其中焚燒地契的那一幅,參加過第一、二屆全國攝影展,而且,國外報刊也爭相采用,甚至上了當年的美國《生活》雜志的封面。 1993年7月,中央文史研究館與上海市文史研究館共同主辦的《世紀》創(chuàng)刊了。蕭乾任《世紀》編委會主任。創(chuàng)刊號上,刊載了他拍攝的五幅反映他稱之為“不流血的土改運動”的照片,并特別注出:

當然,這絕不是由于攝影的技術(shù)。那天拍時太陽已西落,而我的匣子里就只剩那么一張底片了。這幅照片之所以被人們看中,主要是由于畫面上所表現(xiàn)出的農(nóng)民們在燒地契時手舞足蹈的由衷喜悅。(蕭乾:《回眸不流血的土改運動》,載《世紀》,1993(1)。)

岳陽縣筻口鄉(xiāng)的土改于1月下旬進入掃尾階段。

蕭乾臨走時,農(nóng)民們老老少少敲鑼打鼓,放著鞭炮,堅持把他送了20里!

隆重歡送他的場景,讓他難忘。他沒有覺得它是傳達出一種幻覺,相反,感到參加過這樣打掃垃圾、除舊布新的壯舉,自己內(nèi)部在起著變化。他對革命的向心力愈益增加。他對人說過,蘇聯(lián)的二十大也罷,匈牙利事件也罷,并沒動搖他這個知識分子走向社會主義的決心。盡管,將世界包裹在一組照片或“連環(huán)圖畫”式的文字之中,未必就能讓時間凝固,但為了清除這古老中國身上的膿瘡,使她茁壯成長,當時的蕭乾,確實是衷心擁護、熱情投入的。

這時,國際新聞局已經(jīng)改為外文出版社,人員也從幾十增加到上百。語種多了,可英語仍是最忙的,因為除了本職工作,還得不斷接受突擊任務(wù):替外交部翻譯去聯(lián)合國的講稿,到中南海為亞澳職工大會搞同聲翻譯,經(jīng)常得坐在打字機前,吧嗒吧嗒到午夜。

1950年伍修權(quán)和喬冠華去聯(lián)合國那次演講,也是我們趕譯成英文的……

那四五年,我安不安心?這不能用一句話回答。自己會點外文,能派上用場,并且受到重視,心里總是愜意的。共同生活和工作的,少數(shù)來自老區(qū),多數(shù)是同我一樣的“洋包子”,分別只在于他畢業(yè)于東吳或嶺南,我的母校是清華或燕京;要不就是他留學(xué)法或德,我去的是英或美。(蕭乾:《未帶地圖的旅人》,第179頁。)

但是,那時蕭乾的心里,不是沒有陰影。1950年冬天,喬冠華要他參加訪英代表團并任秘書,臨動身前又取消了他的參訪資格。他已能感覺出來,他的知識分子背景,那種“洋包子”精英,或精英主義,未必是那么合乎時宜。他努力使自己擺脫這一現(xiàn)狀。

1950年5月出版的《人民中國》(第1卷第9期),發(fā)表了蕭乾撰寫的《五四運動》(The May Fourth Movement)。文章寫道,五四運動使中國的進步力量獲得新生,“五四”這一天,標志著封建主義和“反動派”的滅亡,是新舊民主的分水嶺,是“革命的新青年與反動政體的第一次大碰撞”。(采用傅光明譯文,見其所著《人生的采訪者——蕭乾評傳》,第322頁,臺北,智燕出版社,1990。)文中,還批了被“美帝國主義”所恭稱為“民主個人主義者”的胡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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