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女侍者又出現(xiàn)了,在我面前的桌上擺放著飲料。隨后她邊鞠躬邊退下,而我則盡力按捺住鞠躬還禮的沖動。順著她離開的方向,我注意到有一桌的三個日本女人正看著我和布朗森,臉上堆滿輕佻的笑。
布朗森接著說:“遲早會發(fā)生點兒什么事讓他們醒悟過來。可能就是很小的事情。比如他們上了地鐵,旁邊的人起身坐到車廂的另一邊?;蛘呖赡苁谴笫虑椋热缬幸惶焖麄兓氐郊?,妻子離開了,沒有紙條,沒有事先警告,沒有理由。這些在他們看來是沒有道理的,但是這些根本就沒必要有道理——因為他們不是日本人,而且永遠不會成為日本人?!?/p>
他從我面前斜過身子向鄰桌的三個女孩打招呼。她們笑了,然后趕緊望向別處。隨后他喝掉了杯子里剩下的酒,看上去顯得越來越興奮,話也說得越來越快,差不多合上了臺上薩克斯越來越快的節(jié)奏。
“你有沒有懷念過在美國的生活,”我問他,“你懷念過真實生活的感覺嗎?”
他聳聳肩。
“可怕的是,我在那里也不能適應了。我每年大約去紐約出兩次差。我試著和那邊的朋友一起出去,但是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喪失了所有的社交技能。我都不知道如何在這些文明人周圍舉止得體了?!?/p>
此時他的手機響了起來,但他卻置若罔聞,聽任鈴響。旁邊桌上的人們朝這邊瞥過來,看到我們白人的臉龐后又轉(zhuǎn)向別處。
“在曼哈頓,我年齡太大,不能再按我在這里習慣了的方式生活,”他接著說,“而且如果在美國的話,對于我應該采用的生活方式而言,我又太不成熟,比如去擁有妻兒和真正的愛情關系——我已經(jīng)在這里這個瘋狂的世界生活了太久,很多東西對我都不管用了,而我在美國又無法復制在這里的生活?!?/p>
我又回想起到機場接我的豪華汽車和演唱會的經(jīng)歷。在日本達到了布朗森和馬爾科姆這種級別的外國銀行家過的是搖滾歌星一般的生活。他們住的是東京最好地區(qū)里四千平方英尺的豪華公寓,有多得數(shù)不清的女朋友,參加通宵達旦的派對。他們不像在歐洲國家的美國人,住在青年旅館里,靠教英語來掙點啤酒錢,或是那些窮困潦倒的作家,坐在布拉格的咖啡廳里思索著自己為什么不在巴黎。馬爾科姆他們是這個宇宙中的大師,被安置在了日本這樣一個“什么都行”的文化氛圍中。
“你比馬爾科姆先來這里,”我接過話頭,嘗試把對話引向我關注的故事,“那個時候是不是發(fā)生了巨大的變化?”
布朗森點點頭?!澳惚仨毭靼?,我剛好是在泡沫經(jīng)濟崩潰的時候來到這里。80年代的時候,東京可是世界上最富裕的城市,滿街都流淌著金錢。但是突然中間它倒塌了,接著我們出現(xiàn)了。”
“帶來了一場來自西方的侵略。”我插了一句。
這時正好薩克斯獨奏結束了,酒吧里響起掌聲。布朗森也跟著喊叫了兩聲,聲音長得足以讓鄰桌的女孩們再次朝我們看來。他沖著她們眨眼,而這次她們也沒有躲開看向別處。我這才注意到她們穿的都是設計師名品服飾,而且三人都有最新款的路易·威登手袋——非常難買到的一款,也是我女友會拼命想辦法弄到的款式。
“的確,”布朗森回答道,眼睛卻仍然盯著那幾個女孩,“到這里的時候,我們意識到了日本銀行體系有多么虛弱無力。沒人知道應該怎么去掙錢,金融市場就像個馬戲團一樣,所以從一開始我們就每天都做著上百萬的大買賣?!?/p>
這樣的數(shù)字是非常驚人的。我的上一本書是關于賭城拉斯維加斯的。當時我看到麻省理工的幾個小子玩21點時往桌上扔1萬美元賭注,我都驚呆了。但是今天布朗森提到的數(shù)字又是一個新的數(shù)量級。
“馬爾科姆來的時候,我們都已經(jīng)習慣了這些,沒什么好驚訝的了。我們確實就像勇敢的牛仔一樣。我還記得他剛到東京的時候我去他辦公室看他。當時他剛從大阪出來,正式到了我們這場演出的前臺,這里可是最頂級的演出啊。有次他在做一個決定時有點兒膽怯,所以我開始敦促他前進。當時他打算投入100萬,于是我沖他做了這么一個手勢。”
我其實并不真想知道那是個什么手勢,但是不管我喜不喜歡,他還是要解釋給我看,于是用手指在自己頭頂上擺了一個三角形。
“馬爾科姆可一點兒都不含糊。他馬上把投入加到了150萬,所以我也放心了,而一天之后我們就在一家脫衣舞夜總會里慶祝。就在那天午后,我老板打了我的手機,向我征詢250萬美元日經(jīng)指數(shù)的購價。當時一個瑞典妞兒正在給我跳膝舞,于是我問她10到40之間她最喜歡哪個數(shù)字。當時她一絲不掛,奶子就貼在我臉上,腿分開著搭在我腿上。她告訴我她最喜歡的數(shù)字是28,于是我就跟老板說了28,而我們真的就以28基點做了交易,就是這么瘋狂,就跟個馬戲團一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