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爾科姆用手捋了捋頭發(fā)。外面倒不是很熱,但是出城的這段旅程還是讓他身上出汗了。和往常一樣,車站又賣出了超過座位數的票,這使得馬爾科姆被迫在過道里站了20分鐘。母親注意到了他的神色,很快澆完了水。
“車上的情況真那么糟嗎?”她問。
馬爾科姆沒有回答。母親皺了皺眉,顯然是想讓他高興起來。最后她指著廚房告訴馬爾科姆:“今天早上有你一封信?!?/p>
馬爾科姆低落的情緒微微起來一點,或許安娜到底還是給他回信了。安娜是他在普林斯頓大學的同學,大四最后那幾個星期他們一直在約會。畢業(yè)之后她搬到了洛杉磯,盼望著能在電影界獲得成功。馬爾科姆本來以為她會在一兩年之內參加法學院入學考試的,但是最近幾個月他們倆沒怎么聯(lián)系,不過馬爾科姆還是一直給她寫信,告訴她自己的進展情況。
“是從加利福尼亞來的嗎?”他問。
他母親搖搖頭:“比那要遠多了,是從日本寄來的?!?/p>
十分鐘之后,馬爾科姆把自己鎖在了小小的臥室里。從東京寄來的信平展展地擱在床上,在鼓起勇氣給那邊打電話之前,他已經把信通讀了整整三遍。隨后,他在家里的無繩電話上按了那個十位數的電話號碼。這封信令他吃驚的地方在于——盡管時間已經過去了整整一年,迪恩·卡尼依然記得他。而讓他更不敢相信的是,卡尼當初把名片給他的時候居然是認真的。馬爾科姆其實當初完全是一時興起把自己的簡歷發(fā)給了卡尼,他從未真正指望卡尼會去看。事實上,他甚至懷疑過那幾張紙到不到得了卡尼的辦公室里。因為他當時都不太知道怎么在信封上寫卡尼在日本的地址。
馬爾科姆撥完號碼后聽筒里先是一段短暫的停頓,隨后他通過電話聽到了奇怪的嗡嗡響鈴聲。即便是這鈴聲都帶著異國氣息,于是在等著對方接聽電話的時候,馬爾科姆突然感覺到了一種奇特的興奮。
第四通鈴聲響起的時候,電話那頭終于傳來了一個很尖的女聲。
“你好?!?/p>
馬爾科姆清了清嗓子:“我想找卡尼先生,我叫約翰·馬爾科姆?!?/p>
對方很快就用地道悅耳的英語打斷了他:“請稍等片刻?!?/p>
聽筒里隨即傳來電話轉接時播放的音樂,好像是一首日文流行歌,吉他聲很重,而且夾雜著幾個英語字句,聽著像是胡亂塞進去的:“生活,愛情。你熱愛它,你熱愛它……”
“嘿,馬爾科姆,馬爾科姆,我可是一直在等你的電話啊。”
馬爾科姆一下子在床沿上坐直了,握在手里的話筒都熱乎了起來。聽到卡尼的聲音,他仿佛瞬間又回到了東京那間酒吧里,他仿佛聽到了那些口哨聲,看到了那些穿著短裙的日本女孩。
馬爾科姆回答說:“其實我很驚訝你還記得我。我一般很難給別人留下很深的印象?!?/p>
卡尼笑了:“拿到你的簡歷時,我們都很高興。就像我們第一次見面時我告訴你的,我想你會給我們的團隊帶來有益的幫助?!?/p>
馬爾科姆凝神看著臥室的窗外。后院只延伸到了離房子10英尺的地方,再往外就是一排高大的松樹。有一個輪胎做的秋千掛在一根較矮的樹枝上,系著輪胎的繩子都已經磨損了,再下一次雨的話,輪胎就該掉下來了。
“我必須跟你說實話,卡尼先生。我對國際貿易、金融衍生物或是日本全都一無所知。我對你們做的事情也一無所知。我可以胡編一套狗屁面試辭令,但事實上我要多沒經驗就有多沒經驗?!?/p>
馬爾科姆自己都對自己的坦率感到驚訝。如果他在肯德里克的辦公室里說了這話的話,立馬就會被人扔出去,但是對卡尼的某種特殊感覺驅使他直言以對。
卡尼看來倒是很欣賞他的坦誠。
“馬爾科姆,這又不是什么狗屁高精尖的火箭技術。我會教給你所有你需要知道的事情。我所要求的一切就是你到這里來,并且做好學習的準備。對于有勇氣進行嘗試的人來說,這里有數不清的機會。這里是他媽的狂野東方,你明白我的意思嗎?我不是要你對我做什么一生的承諾。只要你給我一年時間,我會帶你達到你從沒想像過自己能達到的地方?!?/p>
馬爾科姆霎時間有一種天旋地轉的感覺。如果他沒有聽錯的話,卡尼實際上是在通過電話提供給他一份工作。沒有面試,更沒有第二輪,也沒有邏輯游戲。不用算橘子、傘或是游泳池的個數。也沒有提過什么長時間工作、復印機或是分紅,媽的,還一點都沒提錢的事。聽上去好像這工作一點錢也不掙一樣,但是馬爾科姆卻發(fā)現(xiàn)自己并不是那么在乎這些。
“我加入了,”突然間他迸出一句回答,“你想要我什么時候趕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