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這一水洼大約有他的手肘寬,高處的泉水正歡愉地流淌進來,沒什么蹊蹺之處。但里面卻有些已經變黑的青蛙,它們在水里聒噪著攪騰著似乎想要爬離此處。而且?guī)缀跤邪氪蛞呀浂瞧こ焖缆N翹了。
不止是青蛙。一條一碼長的溪鰻也開始腐爛,它的眼睛上生了一層藍森森的膜。幾只較大的青蛙蹲在其附近,都活著,但看起來無精打采奄奄一息,連撲騰的精力都沒剩下。
埃斯帕驚得一步步后退,他的胃里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漂泊了這半生,從沒有見過如此駭人的景象。
片刻后,他沿溪而下,目的地是溪流盡頭的艾德文湖??墒?,越走越驚詫,到處都是死蛙的殘骸,而稍低的地方則遍布死魚。
湖中也有死魚,一些大點兒的被長滿蕨類植物的淺灘所絆住,或者是被斷枝殘根擋著沒法兒漂走。
一股寒意漸漸深入骨髓,他取出弓箭并上了弦,小心翼翼地取原道返回。湖被下了毒。那些生物逆流而上,是為了求取干凈的水源。曾有個民族在捕魚時,利用鋸狀荊棘的根先將其弄暈。但僅在小而靜的水池里才有效。要在整個湖泊使用這種方法,估計把世界上所有的鋸狀荊棘的根全都找來也不夠。
埃斯帕走了一百步,仍有死魚,于是繼續(xù)往上走。在他正準備抽身回去時,他注意到溪水變干凈了。為了確認此事,他又多走了幾步,而后回身。在這條小徑上,他發(fā)現了某種別樣的事物。有一張不同尋常的黃色漁網罩住了岸邊叢生的蕨類,而那些蕨類,跟魚和蛙一樣,也奄奄一息。
之后他發(fā)現了一個爪印。
本來森林的土地上落葉密集,是留不下任何足跡的,但這個爪印是在溪流附近的泥濘之中。雖然里面灌了水,甚至輪廓也變得模糊了,但怎么看都像極了貓爪。不過不可能是野斑虎的,也不是黑豹的,因為這爪印比埃斯帕的手掌還要大。即便是仙兔山上的獅子,也踩不出如此大的印跡。如果硬要說這是貓的,那這只貓肯定比馬還大。
他用手指在爪印上蘸了一下后放進嘴里。舌尖上滯留著一種金屬的味道。片刻后他的胃攪騰起來,直想一吐為快。他的腦子里變得一片空白,身子無意識地往外爬。在十五步之遙的地方他站立起來,渾身上下像發(fā)了高燒似的顫抖個不停。
然后,他聽到了遠處傳來的聲響。在國王大道上。
是他的馬匹所在的地方。
他竭盡全力飛奔起來。說也奇怪,適才的惡心之感一下子消失得無影無蹤,大概來得快去得也快吧。
有四個人圍著他的魔鬼和天使打轉。
“它們身上有國王的印記呢。”其中之一的瘦高個年輕人說道,他缺了一顆門牙。
“那我們得快走,牽了它們也沒什么好處。”一個較年長的人說,矮個兒微胖,鼻子挺大。第三人留著一頭厚實的紅發(fā),似乎沒什么主見。第四人像是有主見,但卻沒法兒開口,他被捆綁著,嘴也給塞得嚴嚴實實。
這第四人看起來最多不過十六歲,有一張城里人的面孔,穿著一套不實用的緊身衣和長襪,他的手腕被束在身前,繩索的那一頭系在一匹黃色的老母馬背上。另外他們還有一匹騸過的棗紅馬和一匹栗色母馬。
那個紅頭發(fā)在巡視森林。他的視線兩次掠過埃斯帕藏身的蕨叢,但沒有任何跡象表明他已經發(fā)現了他。
“一個國王的人,是不可能丟棄他的馬的,”瘦子發(fā)表意見道,“他不是死了,就是夾著尾巴逃了。懂了吧?也就是說這里沒人?!?/p>
“不能就這么牽了走,”大鼻子說,“他可能只是去小便了。”
“那他肯定去了老遠,”紅頭發(fā)咕噥道,“他就那么不愿讓他的馬兒看見自己小便?”
埃斯帕從來沒有見過這些人,不過他確信自己知道這些人是誰。從特征上看,說話的三人是來自維斯嘎的山賊,近年常在國王大道上做些強盜的勾當,擾得商家無法安寧。他本打算在這個夏天,湊集了人馬去把他們的老窩給鏟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