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約翰·麥利威瑟來說，這一計劃實在太讓人難以接受了。他對高盛公司和美國國際集團的做法尤其不能接受。他們先是釜底抽薪，對長期資本管理公司重倉持有的交易品種大肆打壓，然后又乘長期資本管理公司潰不成軍之際，對之趁火打劫。最讓約翰·麥利威瑟無法接受的是，這一計劃觸到了約翰·麥利威瑟職業(yè)生涯最痛的地方：會將他自己的公司和他的工作一起，統(tǒng)統(tǒng)輸給了沃倫·巴菲特！但無論如何，長期資本管理公司的合伙人還是對這一計劃進行了仔細的研究。當天一直與合伙人在一起的瑞士聯(lián)合銀行負責債券與外匯交易的主管安德魯·斯西利亞諾，對合伙人認真解決問題的態(tài)度，記憶尤為深刻。他深信，長期資本管理公司最先考慮的一個問題，就是要找到一個能夠避免使之出現(xiàn)全局性災難的、非?？尚械?、明朗的解決方案。而沃倫·巴菲特的方案，至少可以解決這個大問題。

不幸的是，詹姆斯·里卡茲看出了這一方案所存在的問題。沃倫·巴菲特在報價中所使用的詞語出現(xiàn)了錯誤：報價所針對的是長期資本管理公司名下的資產組合，而不是長期資本管理公司名下的全部資產——而所有人都很清楚，這絕不是沃倫·巴菲特所要的。高盛公司外部法律顧問行（沙利文和克倫威爾律師事務所）的律師約翰·米德向詹姆斯·里卡茲解釋說，沃倫·巴菲特所要的是長期資本管理公司的資產組合。這一組合里的資產，如債券、股票等等，當然是隨時可以出手的，但這一組合中的金融衍生工具資產，卻不是可以隨時套現(xiàn)的，因為這必須征得交易對手的同意。此外，沃倫·巴菲特提出的條件之一是，長期資本管理公司所有資產的融資狀態(tài)必須保持不變。這樣一來，正像詹姆斯·里卡茲所讀到的那樣，沃倫·巴菲特就必須先買下?lián)碛羞@些資產組合的公司，即在開曼群島注冊的一家合伙制公司——長期資本投資組合公司。但是，長期資本投資組合公司也只是長期資本管理公司極其復雜的重疊式架構的一個中繼站而已，它的所有權掌握在8 家子基金和一般合伙人手中，而且，按照詹姆斯·里卡茲的說法，根據(jù)當初所簽訂的合伙制協(xié)議，如果不對協(xié)議進行修改的話，長期資本投資組合公司是絕對不可以被賣出去的。而要修改這個協(xié)議的話，就必需得到8 家子基金全部投資者的同意。換句話說，詹姆斯·里卡茲認為，沃倫·巴菲特提出的方案是根本不可能操作的。

但是，詹姆斯·里卡茲提出，可以換一種方式來推進沃倫·巴菲特的方案：伯克希爾·哈撒韋公司可以在目前的這種結構下，簡簡單單地只對長期資本管理公司進行投資。而作為長期資本管理公司最大的投資者，沃倫·巴菲特同樣可以炒掉約翰·麥利威瑟和其所有的合伙人。換句話說，他完全有權不讓長期資本管理公司繼續(xù)管理、運作公司旗下的基金。

但是，約翰·米德并沒有得到可以改變報價內容的授權，而沃倫·巴菲特本人根本就聯(lián)系不上。事實上，所有的人心里都非常清楚，沃倫·巴菲特很想拿下長期資本管理公司。以前，只用一張紙就可以做成一筆極其復雜的交易，一直是沃倫·巴菲特招牌式的魅力之一，而這份只有5 段內容的報價，顯然也不可避免地烙上了他獨特的印記。然而，這一次，沃倫·巴菲特的報價太簡單了，甚至可以說太草率了，根本就沒有考慮到長期資本管理公司的特殊性。此外，高盛公司投資銀行家彼得·克勞斯對長期資本管理公司的結構還不夠熟悉，從而使整個報價出現(xiàn)了偏差，可能也是一個非常關鍵的原因?？傊?，沃倫·巴菲特的此次報價，完全失敗了。

高盛公司的外部律師約翰·米德手里的選擇已經不多了。12 時20 分，約翰·米德通知詹姆斯·里卡茲報價已被取消。后者轉身走進了約翰·麥利威瑟的辦公室，并對他說：“巴菲特的插曲結束了。”于是約翰·麥利威瑟立即拿起電話與威廉·麥克多諾取得了聯(lián)系，并將情況向他作了解釋?，F(xiàn)在，威廉·麥克多諾已經是他最后的希望了?！昂冒伞！蓖溈硕嘀Z說道，“我馬上召集各家銀行繼續(xù)討論。但我不知道他們還肯不肯回來?！?

后來，外界有傳聞認為，約翰·麥利威瑟是故意將沃倫·巴菲特的報價耽擱掉的，因為在他看來，與威廉·麥克多諾打交道的結果，肯定會比接受沃倫·巴菲特的報價要好。盡管這種說法有一個前提：約翰·麥利威瑟對極其復雜而又迅速變化的整個事態(tài)的發(fā)展，有著非常全面的了解和把握。但有一點是可以確定的，約翰·麥利威瑟確實沒有嘗試過要解決任何法律問題。而這些極其復雜的事情通常都是在事后，絕大多數(shù)都是在主要的幾個問題已經用協(xié)議的方式得到解決以后，才有可能加以解決的。但是，沃倫·巴菲特的報價缺乏適當?shù)膹椥员旧?，也是這一報價最終流產的一個主要原因。

那個星期三的中午，約翰·麥利威瑟根本就不可能認為，沃倫·巴菲特會接受報價單之外的任何其他條件。也許，正是由于沃倫·巴菲特提出的條件太過于苛刻，加上約翰·麥利威瑟和沃倫·巴菲特個人之間存在著互不信任，才使得約翰·麥利威瑟沒有繼續(xù)努力來說服沃倫·巴菲特。不過，約翰·麥利威瑟有一點是非常清楚的：如果要讓赫伯特·艾利遜提出的銀團救助計劃有成功的機會的話，參與該計劃的銀團代表們就必須回到紐約聯(lián)邦儲備銀行的那間會議室去，而且，一定要快！

資金總算有著落了

下午1 時，銀行家們悶悶不樂地回到了紐約聯(lián)邦儲備銀行的會議室。高盛公司的那段小插曲告訴他們，他們相互之間的信任感是多么的微不足道。說實在的，他們根本就不想回到這個會議室來，因為他們大部分并沒有在長期資本管理公司進行過投資。在摩根斯坦利添惠董事會主席菲利浦·普塞爾看來，即使長期資本管理公司倒閉，也不會給摩根斯坦利添惠帶來什么了不起的風險；旅行者集團/ 所羅門兄弟公司董事長桑福德·威爾則認為，所羅門兄弟公司剛剛關掉了自己的對沖套利部門，為什么還要拿出錢來幫助一家類似的對沖基金呢？因此桑福德·威爾根本就沒有回來繼續(xù)出席會議，而只是派了所羅門兄弟公司的共同首席執(zhí)行官德瑞克·莫漢和杰米·迪蒙作代表；同樣，瑞士信貸第一波士頓銀行對這一會議也頗有煩言；大通曼哈頓銀行總裁托馬斯·拉布萊克更是直截了當?shù)乇硎?，只有在長期資本管理公司歸還了那筆循環(huán)貸款之后，大通曼哈頓銀行才會考慮參與此次救助活動。盡管赫伯特·艾利遜和戴維·柯曼斯基一直希望就此能達成一項協(xié)議，但現(xiàn)在，他們也不禁對是否依然有此可能表示出了懷疑。

除此之外，銀行家們還對是否存在所謂的“系統(tǒng)性風險”，存在著很大的分歧。這是怎么說都有道理的一件事，銀行家們可不想為了這個只存在可能性的事情，就把2.5 億美元的資金從口袋里掏出來。雷曼兄弟公司明確表示，自己很不愿意出這筆錢，因為有關它自己出現(xiàn)不穩(wěn)定的傳聞，都已經沸沸揚揚地傳遍了整個華爾街，而且，它自己的資金成本也在迅速上升。雷曼兄弟公司董事長理查德·福德直截了當?shù)叵騿獭た缕澕{發(fā)問道，高盛公司所謂的買家是否因為談不成價格而沒有了下文。如果情況確實如此的話，那銀團又有什么理由要比那位神秘買家出更高的價格。顯得有些尷尬的喬·柯茲納表示，談不成的原因并不完全是因為價格，而且還存在許多法律方面的因素。與會的首席執(zhí)行官們冷冷地聽著他們的問答，不知道他們到底應該相信誰說的話。在所有人當中，威廉·麥克多諾顯得最為沉默。

現(xiàn)在，該是赫伯特·艾利遜出面的時候了。這位擅長用數(shù)字說話的人決定，由在場的所有銀行家進行投票來解決這一問題。于是，銀行家信孚表態(tài)，愿意參與救助行動……巴克萊國民銀行也同意加入。

此時，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無精打彩地靠在貝爾斯登執(zhí)行副總裁沃倫·斯派克特身旁的詹姆斯·凱恩的身上，感到極其不自在的這位貝爾斯登首席執(zhí)行官無奈地表示說：“我們今天早晨已說過了，我們不愿意加入這一行動。”他的話講完后，會議室陷入了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之后，與會的首席執(zhí)行官們異口同聲地要求詹姆斯·凱恩給大家一個說法。這種架勢讓詹姆斯·凱恩顯得更加坐立不安?！白鳛殚L期資本管理公司的清算經紀行，貝爾斯登一直以來都承擔著一定的風險。”詹姆斯·凱恩說。但這肯定是不正確的。長期資本管理公司有價值5 億美元的現(xiàn)金和其他資產掌握在貝爾斯登手中，因此，無論從哪方面來說，它的風險都是最小的?！八麄兊目捶ê腿澜缍疾灰粯??！币幻c會者非?？瘫〉卣f道，“他們只關心自己的利益?！?出于共同的利益，這些原本相互間一直在鉤心斗角的銀行，猛然間都把矛頭指向了貝爾斯登。摩根斯坦利添惠董事會主席菲利浦·普塞爾臉紅脖子粗地大聲咆哮道：“你們（指貝爾斯登的首席執(zhí)行官詹姆斯·凱恩?！g者注） 這種做法是根本無法令人接受的。”就好像貝爾斯登打破了大家的默契一樣?！八麄儗硪欢榇烁冻龃鷥r的?！焙詹亍ぐd簡直已經怒不可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