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晚上11 時的時候，彼得·費舍爾提議說，今天的會議到此為止。明天上午10 時繼續(xù)開會。隨后赫伯特·艾利遜和美林證券的同事湯姆·戴維斯一起回到了辦公室，對銀團協(xié)議的各項條款進行審訂。為了解決一些細節(jié)問題，他們?nèi)宕蔚嘏c守在格林威治、徹夜不眠的約翰·麥利威瑟通電話。凌晨1 點左右，赫伯特·艾利遜將他們所取得的最新進展，向喬·柯茲納和羅伯托·門多薩作了通報，因為赫伯特·艾利遜不希望星期三又有什么意外出現(xiàn)。凌晨3 時，也就是巴黎股市開盤的時候，赫伯特·艾利遜將新的條款傳真給長期資本管理公司在巴黎的交易對手。然后他才回家。第二天，他需要得到每一家銀行的承諾，但他不能肯定，這些銀行是否能夠給他所需要的承諾。在此之前，還從來沒有人能夠在一天之內(nèi)籌集到40 億美元的資金！

與此同時，美林證券意識到，事情越匆忙，就越需要得到律師的協(xié)助。于是，供職于美林證券外部法律顧問斯卡登－阿爾普斯－斯拉特－弗洛姆律師事務(wù)所的菲利普·哈里斯律師，進入了他們的視線，因為菲利普·哈里斯律師不僅是一名很好的投資基金專業(yè)律師，而且在長期資本管理公司剛開始募集資金的時候，他還曾經(jīng)為長期資本管理公司提供過法律服務(wù)。不過，菲利普·哈里斯律師認為，他需要得到專家的幫助。凌晨2 時30 左右，菲利普·哈里斯律師打電話叫醒了斯卡登－阿爾普斯－斯拉特－弗洛姆律師事務(wù)所的合伙人格里戈利·米爾莫爾。一頭銀發(fā)，說話聲音非常柔和、戴一副金絲邊眼鏡的的格里戈利·米爾莫爾時年50 歲，是一名極其出色的破產(chǎn)法專家。他以前是一名鋼琴家，后來在斯卡登－阿爾普斯－斯拉特－弗洛姆律師事務(wù)所的郵務(wù)室找到了一份工作，后來，他才去法學(xué)院深造?！俺鍪铝??！狈评铡す锼孤蓭熣f道，“我們需要你。”

格里戈利·米爾莫爾答應(yīng)說，他明天一早就會趕到。

“不。”菲利普·哈里斯說，“我們現(xiàn)在就需要你！”

格里戈利·米爾莫爾洗了個澡，穿上衣服，啟動了他那輛沃爾沃轎車，在紐約最安靜的時刻，來到了曼哈頓。凌晨3 時30 分，格里戈利·米爾莫爾走進了斯卡登－阿爾普斯－斯拉特－弗洛姆律師事務(wù)所總部所在的那幢黑的發(fā)亮的摩天大樓，展開了工作。

巴菲特報價的失敗

星期三一大清早，剛從倫敦趕回來的威廉·麥克多諾就來到了他在紐約聯(lián)邦儲備銀行的辦公室。狹窄的路上，手推車毫不客氣地和大房車搶道。紐約聯(lián)邦儲備銀行大樓在高處威嚴地聳立著，它那高大的外墻連接著一個空曠的大陽臺。給人的感覺是，這一建筑既能傳播宮廷歡樂的氣氛，又能傳遞那種城堡式的威嚴與無情。在辦公室里，威廉·麥克多諾通過電話，將長期資本管理公司的危機向他的歐洲央行同行作了通報。而他的副手赫伯特·艾利遜正在接聽貝爾斯登首席執(zhí)行官詹姆斯·凱恩打來的電話。詹姆斯·凱恩表示，貝爾斯登不愿意參加任何形式的救助行動，因為公司在長期資本管理公司危機中承受的風(fēng)險非常有限。赫伯特·艾利遜懇切希望詹姆斯·凱恩能看得更遠一些，思路更開闊一點。但詹姆斯·凱恩極其悲觀地對赫伯特·艾利遜說：“如果你想把這件事做成的話，那你就不能讓所有的人都排隊買爛果子?！?

上午10 時，昨天與會的那些銀行家重新回到了會議桌旁。此次的人數(shù)要比昨天晚上多很多，一共有45 名華爾街名人出席了周三上午的會議，將這些人的名單匯編起來，簡直就是一本華爾街名人錄：旅行者集團/ 所羅門兄弟公司董事長桑福德·威爾、美林證券董事長戴維·柯曼斯基、高盛公司首席執(zhí)行官喬·柯茲納、大通曼哈頓銀行總裁托馬斯·拉布萊克、J.P. 摩根公司董事長桑福德·沃納、瑞士信貸第一波士頓銀行首席執(zhí)行官艾倫·惠特、雷曼兄弟公司董事長理查德·福德……對長期資本管理公司巨量股票波動幅度交易合約感到憂心忡忡的5 家瑞士、英國和法國銀行的高管，以及紐約證券交易所主席里卡多·格拉索，也參加了這次會議。此外，德意志銀行的埃德森·米切爾通過可視電話參加了會議。當(dāng)這些銀行家步入會議室時，他們不約而同地注意到了墻上懸掛在一架古鐘上方的喬治·華盛頓畫像，而在他的畫像兩邊的，則是威廉·麥克多諾歷屆前任的畫像。不過，他們很快就發(fā)現(xiàn)，會議室內(nèi)那張優(yōu)雅的黑邊櫻桃木會議桌實在太小了，根本無法讓與會者全都坐下。

紐約聯(lián)邦儲備銀行大樓是1935 年經(jīng)濟大蕭條時，從一個經(jīng)營發(fā)生困難的不動產(chǎn)所有者那里買下來的，而會議室則是后來加蓋的。有人開玩笑說，20 世紀30 年代的那場大蕭條是聯(lián)邦儲備系統(tǒng)一手策劃的，其原因就是他們看上了這幢大樓。盡管這只是一個玩笑，但其中確實隱藏著一個極其微妙的事實：1929 年，聯(lián)儲沒有果斷地采取必要的措施，來抑制擴張過度的保證金融資以及由此而引發(fā)的股票大投機，因此，一個本來完全有可能避免股市崩盤乃至可能避免發(fā)生大蕭條的機會，就這樣因為聯(lián)儲的猶豫不決，而白白喪失了?，F(xiàn)在，長期資本管理公司的崩盤，從性質(zhì)上和1929 年的情況非常相似，盡管規(guī)模要小得多。威廉·麥克多諾已經(jīng)決定，一定不能讓1929 年的情況在他的手里重演。

但是，威廉·麥克多諾本人并沒有在會議室里露面。紐約聯(lián)邦儲備銀行的這位總裁，正和四大銀行的首席執(zhí)行官們一起，等候在貴賓室里。他們就好像是聯(lián)合國安理會理事，會議室里的那些銀行則好像在開聯(lián)合國大會。這個早晨溫暖如春，那些從來沒有等候別人的習(xí)慣的首席執(zhí)行官們，已經(jīng)開始感到不耐煩了。

上午10 時25 分，身材魁梧，長著一頭稀疏銀發(fā)、兩道濃眉，現(xiàn)年64 歲的芝加哥人威廉·麥克多諾，突然出現(xiàn)在會議室中，并宣布會議將被延遲到下午1 時才舉行。他略帶神秘地補充道：“并不是所有的渠道都已經(jīng)用盡了?！钡珔s拒絕詳加說明。在座的首席執(zhí)行官們被弄得云里霧里，很有點若有所失的感覺。正如他們后來所了解到的那樣，就在四大銀行首席執(zhí)行官們參加會議約10 分鐘以后，喬·柯茲納和約翰·泰恩兩人就把威廉·麥克多諾拉到了一邊，告訴他事情有了新進展：沃倫·巴菲特準備出價了?！拔疫€以為大家都在一條船上呢。”戴維·索洛非常生氣地說。但是，不管別人有什么反應(yīng)，威廉·麥克多諾可不會錯過這個天賜良機。他最希望看到的結(jié)局是，私營部門能夠自己找到解決問題的辦法，而與聯(lián)儲無關(guān)。在這一消息得到確認以后，威廉·麥克多諾給正在蒙大拿州農(nóng)場的沃倫·巴菲特打了個電話。沃倫·巴菲特承認，他正準備出價。而在大會議室中，各家銀行首席執(zhí)行官們的臉上，都現(xiàn)出了一種厭惡的表情。他們對高盛公司一直在背后搞小動作一事感到非常憤怒。甚至連戴維·柯曼斯基都感到，喬·柯茲納實在玩得太過火了。

就在高盛公司投資銀行家彼得·克勞斯準備起草書面文件時，沃倫·巴菲特給仍在格林威治焦急等待的約翰·麥利威瑟打了一個電話：“約翰。” 沃倫·巴菲特用他那絕對不會讓人聽錯的鼻音說道，“你很快就會收到一份對你們所有資產(chǎn)組合的報價，上面有我的名字。我只想先告訴你，那確實就是我?！苯拥竭@個電話以后，約翰·麥利威瑟沒有明確表態(tài)。

就在高盛公司緊鑼密鼓、忙得不可開交的時候，發(fā)生了一個小小的插曲。11 時40 分左右，約翰·麥利威瑟從傳真機上撕下了一頁紙，上面寫道：伯克希爾·哈撒韋公司、美國國際集團以及高盛公司，愿意出價2.5 億美元，購買長期資本管理公司額定全部資產(chǎn)。如果長期資本管理公司接受這一條件的話，這3 家公司將另外再向長期資本管理公司注入37.5 億美元的資金，以穩(wěn)定整個基金的運營。在所有這些資金中，伯克希爾·哈撒韋公司將單獨出資30 億美元。

沃倫·巴菲特的如意算盤是：用2.5 億美元的代價來買一家年初資產(chǎn)凈值高達47 億美元的對沖基金。在這一天結(jié)束的時候，由于再度蒙受了較大的損失，長期資本管理公司的資產(chǎn)凈值已經(jīng)下降到只有5.55 億美元了。但哪怕長期資本管理公司的資產(chǎn)凈值一直不停地在往下降，沃倫·巴菲特的出價畢竟還是太低了。幾周前還有數(shù)千萬身價的合伙人，不僅將變得不名分文，而且還會被毫不留情地掃地出門。為了防止約翰·麥利威瑟拿著他的報價，四處尋找出價更高的買主，沃倫·巴菲特只給了約翰·麥利威瑟不到1 個小時的時間。他在報價上規(guī)定了一個截止期限：中午12 時30 分之前，長期資本管理公司必須對他的報價作出回答。拿著這頁報價，約翰·麥利威瑟向詹姆斯·里卡茲詢問道：“我們怎么回答這份報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