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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踢頭盔的警察(2)

阿拉伯之夜謀殺案 作者:(美)卡爾


從我心中正在發(fā)展的推測看來,我越來越相信這個推論正確無誤。盡管我又追問下去,但卻一無所獲,于是我記下他的姓名地址后便放人了。我們重新啟程,韋德和何姆斯以幾步之隔走在后頭,所以我只能對巴特勒展開質(zhì)詢。

帕爾摩街很少出現(xiàn)如此奇特的行列。這三人處于一種極端焦躁的緊張狀態(tài),由此可證此事的發(fā)展走向不太對勁。某種程度上來說,或許巴特勒所言有部分是已獲得證實;不過我認(rèn)為,焦躁的主要原因是出于:這是他們有生以來,首度即將與真實的被害尸體打交道——雖然沒有血流成河或血肉橫飛的場景,但這卻是一樁令人毛發(fā)倒豎的邪惡命案——他們會震驚得躲回家去,而且嚇得縮成一團(tuán)打哆嗦。杰瑞?韋德仍吹著口琴,他演奏的曲子是《兩兩成列行走的動物》,我發(fā)現(xiàn)我們的步伐宛若某種注解似的在配合旋律,并且像士兵一樣保持步調(diào)一致。品行端正的何姆斯,雖然沒說出什么不符合他黑領(lǐng)帶與織絨常禮帽身份的評論,卻輕狂地對其他人的議論加以訕笑。月亮高掛之下,死寂的暗褐色街道吞噬了怪異的歡鬧之情,這是因為與死亡邂逅的期待已將結(jié)束;隨后,一個肥胖的老先生從俱樂部階梯走下來,而巴特勒突然屈身大叫“哇!”來嚇?biāo)藭r此景變得非常索然無趣。

“舞會好玩嗎?”為了不讓這種噪音再度萌生,我開口問道。“咱們來談?wù)劙?。我猜,你會說你是出席了籃織工協(xié)會的舞會。你為何要去參加呢?”

“沒錯。因為那里有漂亮的金發(fā)籃織女工——”他注意到我的表情,便住嘴不語。他的臉上又出現(xiàn)精明狡猾的神色;他準(zhǔn)備好要決斗,甚至老早就已全副武裝?!奥犖艺f,巡官,你是個好警察,所以我愿意告訴你實情。我的確是去參加籃織工協(xié)會的舞會。事實上,那是一家汽車制造公司;然后呢,剛好有個長相標(biāo)致的金發(fā)女子,她說明天可以跟我碰面。不過,我會跑到那里去,絕對是有理由的。”

“理由?”

“是的。這是一種策略。我?guī)兔绹S皮雜志——就是所謂的廉價雜志——寫冒險故事,故事中充滿陰森可怕的刺激情節(jié),有時候老頭韋德會協(xié)助我構(gòu)思。博物館有收藏一些關(guān)于詛咒時母(譯注:Kali,印度教的毀滅女神,也是大地母神,即生命的賦予者。為濕婆之妻),或是某某人的無價資料。但我想探討的是,這事是否真的如此引人入勝,而且在民間被渲染成何種風(fēng)貌。我請教你,閑蕩時要避免被人識破的危險,除了穿上警察制服之外,還有什么法子更好呢?”

他以夸耀的語氣越說越起勁,我敢說這套說詞是他幾分鐘前才想到的。他轉(zhuǎn)身望著我,眼中似乎在施放一種催眠力量;雖然他的厚嘴唇粲然一笑,但我覺得那股力量猶如月光下的街道般空洞悚然。

“你現(xiàn)在這番話,”我說道,“總而言之是要告訴我,今晚你沒去過韋德博物館吧?”

他突然語塞。

“韋——?啊?是的,沒錯,我沒去過那里?!?/p>

“你能提出證明你身在何處嗎?”

“可能有點(diǎn)難。舞會中大家都戴著面具,然后我在街上閑逛,雖然可能可以找出那位金發(fā)女子,”他仿佛是在自言自語?!皨尩?,這么說來,你可以證明我人在博物館啰?到底那里發(fā)生了什么事?我甚至不知道要為了什么事情自我澄清辯白。山姆?貝克特嘀嘀咕咕盡說些莫名其妙的話,他說有個叫做潘德洛的男子,被人用一把象牙握柄的匕首殺死了,但這件事我根本一無所知。你可以證明我在案發(fā)現(xiàn)場嗎?”

“或許可以。有人看到你了,你知道的?!?/p>

他猛然停住腳步,肩膀急倏回轉(zhuǎn),但我催促他前進(jìn),以至于其他人還無法跟上我們。身后響起的口琴旋律,仿佛是在為我們航行月光海灣而歌頌著,不過和音符對照之下,巴特勒的臉色卻顯得陰沉可怖。

“看到我?”他復(fù)述了一遍。“卑鄙的謊言。誰說他看到我了?是誰看到我了?”

“一個戴著白色假絡(luò)腮胡的男人。他從博物館的后門走出來,然后爬到墻上?,F(xiàn)在你給我聽清楚!他看見我麾下的一位巡佐,這位巡佐的體型跟你一樣,除了胡子之外,相貌也跟你很像。在昏暗的光線下,這名男子看見巡佐正試著推開博物館的門。他便說道:‘你這個手段高明的騙子,你殺了他,你會為此被吊死的。我看見你在馬車?yán)镱^?!傅牟⒎沁@位巡佐;他把巡佐認(rèn)作別人了……至于這個別人,會是誰呢?”

腳步非常緩慢、視線盯著前方的巴特勒,回了句奇怪的話。他說:

“這件事,你有告訴其他人嗎?”

“沒有?!?/p>

“那么,這位戴假絡(luò)腮胡的目擊證人在哪里?”

“他失蹤了。”

“你知道他是誰嗎?”

“還不知道。”

巴特勒以可喜可賀的神情轉(zhuǎn)頭看著我。

“漂亮,巡官!典型的辦案手法,敏銳的推敲研判,只不過——像衛(wèi)生紙一樣薄弱令人無法信服。這樣是行不通的。你不能用這類的罪名扣押任何人。你手上有些什么證據(jù)呢?一個高尚顯貴沒有缺點(diǎn)、喜歡戴假絡(luò)腮胡、爬墻、向巡佐襲擊的目擊證人(對了,這個人你還找不出來呢)。就靠這個——咱們說得客氣點(diǎn)——怪胎一番言不及義的話,你就從800萬人當(dāng)中,挑中一個當(dāng)天晚上剛好去參加化裝舞會的人,然后便指證他曾在案發(fā)現(xiàn)場(另一個家伙似乎也曾扮裝過,但咱們先暫且不提)。就這樣,你就認(rèn)定我在我根本沒去過的地方,殺了一個我從未聽過的男人。請問一下,有哪位并非虛構(gòu)人物、曾在案發(fā)現(xiàn)場出現(xiàn)、可以找得出來、并且信用可靠的證人,說我在博物館出現(xiàn)過呢?比如說老普恩吧,他在韋德家族服務(wù)了20年,在博物館也待了十來年。他怎么說來著?他有說我今晚去過博物館嗎?”

“這個嘛,當(dāng)時——”

巴特勒搖著頭,非常不以為然地看著我。他繼續(xù)說道:

“說正格的,老兄,你這套說詞行不通的。你可以私下認(rèn)為我去過那兒。事實上我沒有;但這事咱們就不討論了。我說,你可以私下認(rèn)為我去過那兒,但是你能提出證據(jù)嗎?你有膽子拿著你手上這個證據(jù),去見治安推事嗎?哎呀,老兄,”他生氣勃勃的流利口才是越說越來勁,“想想你手上所成立的案子吧!你斷言是我刺殺了這位不知何許人的男子,然后把他的尸體丟入大廳里的馬車內(nèi)——”

“我有這么說嗎?我根本沒提到大廳里的馬車。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沉著的眼神不為所動。

“噢,這個嘛,我一定是從山姆或老頭之前嘰嘰喳喳的談話中聽到的。我問你,光憑這個荒唐的證據(jù),你就把目標(biāo)鎖定在我身上?”

“既然這整個案子是如此古怪不堪,那么證據(jù)勢必也是荒唐有余。我們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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