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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同舟共濟的朋友(2)

阿拉伯之夜謀殺案 作者:(美)卡爾


“喔,她有時候會去探望她姑媽,”杰瑞·韋德以理所當(dāng)然的口吻插嘴(他老像是個小圓盾,伺機來插嘴干涉)。他咧嘴一笑?!拔抑涝趥商叫≌f中,這個動機會叫人難以置信,不過實情的確是如此。”

“等一下,先生??藸栴D小姐,你剛說的‘送去’,那是什么意思?”

“沒有任何意思!這只是個平常的措詞而已,不是嗎?老天啊,我話里頭會有什么意思嗎?她父親認(rèn)為在他回來之前,她應(yīng)該待在她姑媽身旁——她母親已經(jīng)過世,你知道的——于是她姑媽在碼頭等候,所以她根本溜不掉。結(jié)果我也跟著去了。”她那傲慢純真的臉上,露出伯恩-瓊斯(譯注:Burne Jones,1833~1898,英國畫家和設(shè)計師)偏愛繪制的表情?!澳悻F(xiàn)在問的是有關(guān)小葛?曼勒寧的問題,不是嗎?嗯,他打電話去那里要求見她。然后呢,兩周后她一回到這里,小葛就打算擺出他最佳的姿態(tài)來拜見老爹——地點是約在蜜麗安位于海德公園的住處——不料他那天中午來得太早。于是他又開始賣弄炫耀,捧著一個裝滿舊瓷器的大皮箱耍戲法,結(jié)果一個不小心讓箱子松脫滑落,掉到地上摔個稀里嘩啦?!彼樕纤坪蹀D(zhuǎn)為一種惡作劇的神情;她睜大眼睛,然后眉開眼笑?!班?,那般情景,真是亂得一塌糊涂!所以我們想,最好趕緊把他弄出屋子,直到老爹氣消后才讓他進屋來。之后,她打電話給他——”

女孩突然住嘴,擦拭前額,好像想起了什么事似的。她再度動容,但這次變成懼意。

“蜜麗安人在哪里?”她倏然尖聲問道。我不作回復(fù),于是她伸手指著我?!懊埯惏苍谀睦?你們這些家伙聽著,你們記得——剛才沒多久之前——羅納德說有個女人打電話來這里找我——聲音還是經(jīng)過偽裝——然后又突然掛掉了?那通電話是誰打來的?蜜麗安出了什么事?為何你提的問題都繞著她打轉(zhuǎn)?”

我看著他們,然后微微一笑。

“我只要一提到曼勒寧,”我對他們說道,“你們就似乎老想把話題帶回到韋德小姐身上。聽我說!看來我再否認(rèn)也沒用了,我們手上是有證據(jù),可以證實他可能和今晚的命案有關(guān)?!?/p>

這番話讓他們呆若木雞。接下來是一陣沉寂,但我仍可感受到沉寂之中(這真是糟糕),夾雜著理智的混亂及全然的不可置信。羅納德?何姆斯從我身后的門邊慢慢走入房內(nèi),這樣的舉動似乎是想取得主控權(quán)。他一屁股坐在椅子的扶手上,手中把玩著杯子,目光盯著自己搖擺不定的足尖。

“證據(jù),”與其說他提出問題,不如說他是在指定問題?!笆裁醋C據(jù)?”

“我會回答你這個問題,不過趁著你還沒轉(zhuǎn)移話題之前,我想先聽聽你‘個人的看法’。你們正打算要打開哈倫?拉希德之妻的靈柩,這事是真的嗎?”

“喔,天啊!”貝克特出聲抱怨,而何姆斯制止了他。后者似乎是感到驚訝,但口氣仍然沉穩(wěn)。

“不,不是真的。請問,你究竟是從哪兒得到這樣的想法?是曼勒寧告訴你的嗎?”

“有一部分是。首先,他提到你們正打算去‘盜墓’。”

“別急,老頭!”何姆斯望著天花板?!斑@是干什么?他干嘛跟你說這樣的話?不,我可不是精神錯亂了吧;這個深奧的難題可引起我的興趣了。哈倫?拉希德之妻的靈柩!”

“先別管這個深奧的難題。你說這事不是真的。何姆斯先生,你再仔細(xì)想想?!?/p>

他轉(zhuǎn)身向我,面帶狐疑的蒼白笑容,使得他看起來像是在做鬼臉。

“我們倆都該仔細(xì)想想,”他提議道。“告訴我,你對巴格達(dá)有什么樣的認(rèn)識嗎?”

“一無所知?!?/p>

“哈倫·拉希德寵妾的墓碑,蘇貝蒂——我猜你指的是這一個——正被埋在舊城的地底下,距離馬魯夫教主的墓碑不遠(yuǎn)。它是巴格達(dá)最重要的紀(jì)念碑之一;它是1000多年前建造的,而且好幾任回教統(tǒng)治者都非常小心地加以整修。其實啊,根本沒人見過蘇貝蒂的靈柩。回教徒很少讓人直接一睹它的模樣;到麥地那去看穆罕默德墓碑的觀光客,都得隔著柵欄觀看,而且也只能見到這位先知的墓碑外部。蘇貝蒂先被放入一具鉛制棺材,再一起置入一具金制的棺材內(nèi),除了這一點之外,世人便一無所知了。至于有人可以——不,不,不可能!”

他更為激烈地?fù)u著頭。

“想像某人從圣保羅紀(jì)念碑偷走納爾遜(譯注:HoratioNelson,1758~1805,英國名將,特拉法爾加海戰(zhàn)的勝利者)的靈柩,或是從某個公共紀(jì)念碑偷出某位名人的棺材。這事聽起來已經(jīng)怪可怕了,但和褻瀆神圣相較之下,還算是小兒科呢——天啊!那是回教徒的圣地!這和古埃及完全無關(guān),你知道的;這是一種生活上的狂熱嗜好。再說,要去盜那樣的墓,那叫做癡心妄想,一點機會都沒有的!”他雙手一攤,聳聳肩。盡管他在眼鏡后方的目光炯炯發(fā)亮,但我覺得他的態(tài)度超乎必要地夸大,尤其是這時候他掃視其他人并補充說道:“想當(dāng)然耳,這太荒謬了。我覺得奇怪的是,曼勒寧怎么會有這樣的念頭?!?/p>

“我倒希望這事是真的,”貝克特有點幸災(zāi)樂禍地說。灌下剛才那一大杯酒后,讓他的表情開朗許多。他雙手插著口袋坐了回去,視線直盯著酒瓶看?!澳阋菃栁业脑?,我會說這讓事情變得非常有趣。我記得那座墓碑;那是個用磚砌成的地方,有個圓錐體的屋頂。我從開羅飛到那里的時候,老爹就親自帶我去瞧它。相形之下,去看墓碑還比較有意義得多?!?/p>

“和什么比較?”我質(zhì)問道?!叭绻皇庆`柩的話,你們是想要檢視什么呢?”

何姆斯表情古怪地望著其他人。

“巡官,你聽過安東尼?加蘭德這個人嗎?”

“沒聽過。”

“但他的成就世人都已經(jīng)耳聞了。1704~1712年間,他將阿拉伯文的《一千零一夜》轉(zhuǎn)譯成法文,而現(xiàn)在這個法文譯本已落入我們手中。韋德先生對《天方夜譚》特別感興趣,因為他也同意它們是直接取材于波斯故事集《赫扎爾?艾福薩納》——或稱為《一千個故事》——雖然整本書從頭到尾談到的都是阿拉伯人。因此,當(dāng)他有機會買到加蘭德的前200頁原始翻譯手稿,以及注釋和增補素材時——”

“等一下,”我說道,“你的意思是說,把大家找來聚在一起的目的,只是要看看那些手寫稿?”

真是抱歉,我一直認(rèn)為自己是個審慎理性的人,但在那個節(jié)骨眼上,我居然體會到自己對今晚的怪事真的樂在其中,同時也發(fā)覺何姆斯的解釋頗讓人失望。何姆斯瞥了我一眼,驚訝之情似乎寫在他臉上。

“是的,沒錯。伊林渥斯博士會到這里來,就是為了這個原因。有了注釋和增補素材,你知道……”

“就這樣?”

杰瑞?韋德傾身向前,他的神情始終愉快從容、面帶關(guān)注之意,目光則是遙望遠(yuǎn)方。

“握個手吧,巡官,”他極力主張?!拔乙彩切挠衅萜菅砂?。可以這么說吧,在你的心靈深處,沮喪把你閱讀《金銀島》的童稚之心給摧毀了。你對靈柩的幻想遭到破滅,這一點我也是感同身受的,騙你我會遭到天譴。假如這個家伙有意識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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