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搖了搖頭:
“不可能,這些男孩兒不可能沒注意到有人在此活動。”
“這還不是全部。墻上有一層薄薄的苔蘚。兇手一定會在攀爬過程中留下痕跡。但警察什么也沒有發(fā)現(xiàn)。沒有任何的劃痕,什么都沒有,苔蘚上干凈得像張白紙?!?/p>
我沒有做任何評論,只是若有所思地看著黑夜中的古宅,特別是右窗,就是在那里,死亡吞噬熔化了理查?默赫斯丹。九年了,自從……
“您沒有什么可說的嗎,希尼?我不停地說,不停地講。您呢?短路啦?就像啞巴一樣!”
“我在考慮問題。”
“還有一件事,”高哈又開口道,“我記得那時記者們沒提到。事發(fā)前,米歇爾無意間將一支箭射進了兇案所在的房間。因為男孩兒沒有聽到尖叫,所以他們悠然自得地繼續(xù)練習射箭。當他們得知默赫斯丹先生被殺了,而且又是在何種情況下被殺的,米歇爾就跑了。我們兩天后找到了他,在一堆木頭里,驚恐不安。”
自然,我是知道這些的。然而,我不得不問:
“那么,是他干的嗎?”
“默赫斯丹先生是被一把匕首從背后刺死的。法醫(yī)們證實:傷口不是射箭造成的。上校擁有兩把相似的印度匕首?,F(xiàn)在只剩下一把了,另一把不見了。很可能這就是作案兇器。”
“真是奇怪,一個人被殺,而從一開始就沒有人有作案的可能,致命當時,一支箭又不小心射進了房間……這恰恰解釋了一切。然而,又不是箭射死了理查?默赫斯丹。事實上你們是在哪兒找到那支箭的?”
高哈猶豫了一下:
“一個相當奇怪的地方,因為男孩兒們清楚地看到箭射進了房間……而我們是在房子周圍種滿鮮花的地上發(fā)現(xiàn)的……就在窗子下面,上面沒有血跡?!?/p>
“他們肯定搞錯了,箭一定是碰到墻,然后掉了下來……這應該能解釋箭為什么在窗下被發(fā)現(xiàn)?!?/p>
“警察試圖讓小伙子們承認這一點。但即使是米歇爾也后來證實說箭確實射入了房間……當然他是無意的?!?/p>
“您明白嗎,最初,所有人都認為米歇爾的逃跑就是招供了:他無意中射殺了他的父親,事實好像很清楚。但我們沒有在房間里找到箭,而是在窗下……并且沒有血跡。箭手們也數(shù)了一下箭,一支也沒少。這些箭后來拿去檢驗,沒有一支沾上血。法醫(yī)來了,說:死者不是箭傷造成的。后來上校察覺自己少了一把匕首……”
“當他們找到米歇爾時,是在悲劇發(fā)生的第三天早上。警察立刻去安慰他……但他還沒有恢復神志,他相信是他殺死了他父親。從那時起,他就變得很奇怪……”
“這很正常,”我說,“他的父親剛剛被謀殺!”
“這不是悲傷,確切說是一種疲乏……從此他不理任何人,我們在旅館里找不到他的身影,他一直待在伯頓古宅里,直到整個假期結束……我們再也沒有看見過他!”
我沉默不語。
“當心,”高哈繼續(xù)說,“我并沒有說他從此消失。我們知道他在哪兒,他去倫敦繼續(xù)他的學業(yè)了。但他總是借故不回家,假期也是到他的朋友家去。上校偶爾會收到他的一封信,有人把它貼到門上,只是為了取回以前屬于他侄子的東西,但米歇爾再沒出現(xiàn)過。四五年后,他去了美國。他有時給他的叔叔寫信,從來不說他做什么、在哪兒……九年未見了……那時的羅絲和我是好朋友,是她告訴我這些信息的?!?/p>
“您說‘那時’,是不是意味著你們現(xiàn)在不是好朋友了?”
“噢,自從她嫁給陸克,她和我保持了距離,其實是和所有人?!?/p>
不知從何時起,我注意到高哈面帶著微笑地看著我。我吃驚地問她:
“您怎么了,高哈?為什么這樣盯著我?”
突然,她一只手捂住了我的下巴,一個手指頭放在我的胡子上:
“‘藍胡子’沒有胡子也不錯!”
血液上涌,我驚慌地掙脫開來。我犯了一個大錯誤,我試圖挽回局面:
“對不起,高哈,我不知道怎么了……我有點緊張……這幢房子讓我覺得不舒服……來,我們回到橋上去吧!”
她的眼神中流露出比不安更多的東西。我牽住她的手,原路返回。
“您知道,”我解釋道,“我不喜歡和‘藍胡子’做比較……自從今天下午,我們談論的只是犯罪、鮮血……”
“這完全是您搞出來的。您到這里又搬出舊的命案來,給我講述天衣無縫的犯罪理論,無法實現(xiàn)的謀殺,被割斷的喉嚨,您把我?guī)У轿缫箖礆F(xiàn)場,現(xiàn)在您卻覺得您談論了太多的血腥!”
顯然,我犯了一個又一個錯誤。我理屈詞窮。我把她拉進懷里,長久而熱烈地擁著她。我知道陶醉的感覺,但卻不能與此時的感覺相提并論。一些難以形容的事把我們連在了一起,我在她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悲傷、不安,還有欲將怒放的柔情。擁著她,奇妙的愜意淹沒了我。我忘了一切,不知所在,沉醉在幸福的海洋里。
我們把胳膊肘支在鄉(xiāng)村小橋的憑欄上,著迷地望著水中的月影,享受著夜晚的寧靜。她摘下她的鴨舌帽,一個利索的發(fā)髻把她的脖頸襯托得格外精致、優(yōu)雅。
高哈深情地聽著我說話,可愛的小皺紋浮現(xiàn)在她的嘴角邊。她明白我說的每句話,并且能在我夸大其詞中辨清真假。當我手舞足蹈地夸夸其談時,手指被從木欄桿里伸出來的一厘米長的釘子劃破了。
“該死的!是哪個笨手笨腳的人釘?shù)陌遄??至少應該把釘子尖處理好!?/p>
高哈搶過我的手指,徹底地檢查了一遍。
“噢,可憐的家伙!它流血了!我們回去給它包扎。”
傷口很淺,但足以滲出血來。
鮮血。
流淌的鮮血,猩紅色,發(fā)著亮光……
我尋找高哈的目光,為了防止那恐怖的回憶再次出現(xiàn),但她已經不見了。在我面前,是一個灰頭發(fā)的女人,貧苦,放蕩,面色枯黃,牙齒不全……她的臉一道道血印……我的視線模糊了……這可怕的視覺在血色迷霧中變得朦朦朧朧,模糊不清。
鮮血在流淌……寒光四射的利刃舉向天空,接著猛襲下來,鮮血四濺……我的耳朵察覺到一個奇怪刺耳的音符,一個可怕的不和諧音符,甚至是一個瘋狂的音樂家都難以想象的音符。
“希尼?您怎么了?為什么用這種眼神看著您的手指?您好像嚇壞了。這點小傷算不了什么,我向您保證。來,我們回去吧。不管怎么樣,已經很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