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jù)說夸父在腳印綠洲開過私塾？”斯坦因問。

“我和采詩、善愛都當(dāng)過他的學(xué)生?！眿蓩烧f，“當(dāng)時，看不出他發(fā)瘋?！?/p>

“據(jù)我了解，夸父怪誕任性，狂放不羈，怎么會到腳印綠洲開私塾？”

嬌嬌坦然自若說：“是這樣，夸父偶然誤入沙漠圍裹著的腳印綠洲，喜歡上了一個女人，本來，女人也喜歡她，事情很簡單，只要他們在玄奘腳印上站一下，就可以結(jié)成神圣夫妻。可是，阿古柏統(tǒng)治以后，夫妻同房、外出放羊砍伐樹木，等等，一切行為都要經(jīng)過2651900道審批手續(xù)，誰要擅自行事，就是妖魔。夸父在審批過程中，為排遣寂寞，開了私塾。”

“我知道，在沙漠里，結(jié)婚、離婚、再結(jié)婚可以在同一天進行?！彼固挂蛴X得好笑，“不過，我對‘2651900’這個數(shù)字很感興趣，真的有那么多程序嗎？”

“大人，你能數(shù)清沙漠里有多少沙子嗎？……你約我來，就問這些沒用的話？”

“白天我要監(jiān)視民工挖掘，根本沒有時間跟你談話。”

“我不是沙子，也不是數(shù)字，是女人！”嬌嬌生氣了，“肯定有很多人看見我來到你帳篷。如果駱駝客整個晚上聽到的只是有關(guān)文書的話題，那么，明天，我將遭到他們恥笑。”

“他們應(yīng)該清楚，我是學(xué)者、探險家，約你僅僅為了弄清夸父書寫的文書。”

“即便弄清，又有什么意義呢？”

“我很尊重你，所以，愿意告訴你實際情況?！彼固挂蛘\懇地說，“來新疆之前，我本來要與相戀多年的未婚妻艾倫結(jié)婚。由于難得的考察活動，不得不拖延婚期，你知道，這對于一個女性來說多么痛苦！可是，我毫無辦法，作為對她的精神補償，我希望調(diào)查清楚艾倫父親戈特先生在和田地區(qū)遇刺的真相。”

“賈船到處造謠，說你是洋太監(jiān)。唉，本來，我是想幫你的……”

“這些謠言絲毫影響不到我。我最想知道的，還是有關(guān)文書的秘密?！?/p>

“……戈特雇用拉孜為向?qū)В业搅四_印綠洲。他與夸父一見如故，答應(yīng)幫助辦理結(jié)婚審批手續(xù)。他拿到阿古柏親自簽名的文件，到腳印綠洲，召集全村人，準(zhǔn)備宣讀，卻找不見夸父。大家耐心等待，天黑，阿古柏士兵突然沖來，向人群開槍。掃射后，他們又用大刀瘋狂地砍……戈特本來站在玄奘法師腳印上，他跳下去，試圖阻止大屠殺……”

“就是說，戈特實際上死于阿古柏謀殺？”

“誰說戈特死了？那天，夸父帶著我們到約特干森林里玩游戲。天快黑，他還沒從樹洞里找到我們，就回腳印綠洲喊人幫忙，看見了屠殺場面。當(dāng)時，瘋狂的士兵正要殺戈特。夸父急了，怪叫著沖過去。他穿著古代將士的鎧甲，所以，士兵們嚇蒙了，呆呆地望著夸父背起奄奄一息的戈特向約特干森林走去?！?/p>

“那么，他還活著？”斯坦因拉住她的手，“快說，他在哪里？”

“從那以后，夸父和戈特兩人奇怪地融合在一起：夸父雖然還是原來模樣，但是，他行為舉止、語氣神態(tài)同戈特完全相同。巫師說，戈特與夸父的靈魂非常相像，可以共用一個軀體。”嬌嬌溫順地讓她的手躺在斯坦因手中。

斯坦因根本不相信所謂靈魂附體的說法，但還是耐心地問：“誰能證明你所說屬實？”

“有個阿古柏士兵參加大屠殺后發(fā)瘋了，晚上不敢出門，白天走路總是東張西望，動輒就驚慌失措地大聲喊叫‘腳印踩我來了！’看得出，他一直生活在恐怖中，而且，他也給別人帶來恐怖，沒有人愿意接近他?！眿蓩善届o地說，“當(dāng)時，我不知道他是屠殺過我親人的士兵，覺得這樣生存太可憐，就主動安慰他，講故事。后來，他的病好了。他說是我的微笑使他從黑暗的恐懼中走出來。再后來，他知道我是腳印綠洲的幸存者。”